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標題: 凱琍 -【三重幫兄弟之一】千金難買落跑妻 [打印本頁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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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magmag    時間: 2010-10-13 10:53 PM     標題: 凱琍 -【三重幫兄弟之一】千金難買落跑妻



【小說封面】



【內容簡介】

像中了某種魔咒，三重幫林氏家族難逃離婚命運──
大少爺林克翰最慘，在除夕團圓夜正式恢復單身，
愛妻林太太成了前妻周小姐，從此男婚女嫁不相干。
長子難為，搞砸圍爐氣氛也算意外的新年高潮，
他沒空療傷，得快找下一任長男媳婦好傳宗接代……
只是想歸想，午夜夢迴、夜深人靜之際，
他莫名地覺得很挫敗、很難受、很想念……她！
一年前，他被她的文靜乖巧、溫柔順從所吸引；
一年後，他很怨嘆，小女人心藏得深，大男人猜不透。
當她要求離婚，他不得不答應，只因那該死的理由……
但管它什麼責任、什麼期望，他也想為自己活，
不願故事就此結束，因為她是他唯一想要的女人！
好電影總有續集，少奶奶暫單飛，豪門婚姻未完待續，
新年起，林先生、周小姐將進入離婚後愛情另一章……

【出版日期】 2010年4月6日

【出版社名稱】果樹出版社

【書系及編號】橘子說82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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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magmag    時間: 2010-10-13 11:05 PM

第一章

　　除夕夜，團圓飯。

　　餐桌上擺滿象徵吉祥的年菜，林家的氣氛卻是低迷到不行，林克翰明白這都是他的錯，因為他昨天剛好離了婚。趕在年假前最後一個上班日，他和他的妻子……不，該說是前妻……周筱雲到公所辦了離婚登記，從此男婚女嫁互不相干。

　　真的就此互不相干嗎？他還沒有時間細想，即使在法律層面上，他的完美妻子已是跟他毫無關係的女人，這事實仍未徹底鑽進他腦子裡。

　　「來！壓歲錢，歲歲平安。」一家之主林冠廷打破沉默，拿出三個紅包給三個兒子。

　　林克翰接過來一看，裡面是張支票，數字是一六八萬，他跟兩個弟弟都已各自繼承家業，這金額雖大仍震撼不了他們，老爸應該也只是想討個吉兆。

　　可惜，他覺得一路發離他很遠，他現在是一路跌……跌落深淵，還不知谷底在哪兒。

　　林冠廷對兒子們許下新年願望：「看誰能給我生個孫子，我就包一億給媳婦，要是生孫女也有五千萬，不用怕我包得太多，就怕媳婦生得太少。」

　　林克翰、林品軒、林子旭互看了一眼，毫無爭先恐後的態勢，林克翰知道自己離婚帶來莫大衝擊，兩個弟弟想必都暗自驚愕，女人心海底針，再乖的老婆也會落跑。

　　現在他們三人都是單身漢，誰敢提什麼孫子、孫女的？老爸的如意算盤恐怕是不如他意。

　　「啥？」胡文馨嘟起嘴對丈夫抗議：「當初我生阿旭的時候，你怎麼沒給我一億？」

　　男人一有錢就會作怪，林家三兄弟分別來自三個女人，老大林克翰的母親離婚後投入宗教和慈善活動，老二林品軒的母親離婚後轉身又嫁了個富商，老三林子旭的母親胡文馨目前是當家主母，但誰知道年近六十的林冠廷會不會娶第四個老婆？畢竟人生七十才開始！

　　林冠廷聽了只是乾笑。「沒辦法，誰叫我老爸死得早？這紅包是給媳婦的，不是給老婆的。」

　　「不公平啦！」胡文馨不自覺撫摸手上的鑽戒，林克翰看得出這位繼母相當在意自己的地位，即使之前兩位女主人完全無意回頭。

　　「等我死了，你要幾十億都行，免著急。」林冠廷隨口安撫一下老婆，轉向兒子們說：「總之我的意思是，離婚根本不算什麼，你們老爸我不就離了兩次？兄弟如手足，女人如衣服，只要有錢一樣娶得到漂亮老婆，而且都給我生了兒子，所以說啊，下一個會更好！」

　　這算鼓勵還是刺激？林克翰連苦笑都擠不出來，只見繼母臉色發白，他只能暗自同情，老爸是典型的權威大男人，繼母雖然小有脾氣，也不敢當真發飆。

　　人家說有其父必有其子，難道他就是這樣注定離婚？但天曉得他從未偷吃過，哪像老爸還沒離婚就搞外遇，而且他一點都不想換老婆，要不是那個天大地大的理由……

　　氣氛變得不只沉重還有點詭異，老二林品軒及時改變話題。「等一下要不要來打麻將？玩撲克牌？還是喜巴辣？」

　　老三林子旭立刻附和道：「好啊！把大家都叫來，越多人越好玩。」

　　林子旭說的大家不是任何親友，畢竟昨天才有人剛離婚，用不著找親友來嚼舌根，他指的是管家、廚師、司機和傭人們，跟他們同住的員工比家人還要多。

　　「你們玩，我先上樓休息。」林克翰既無胃口也無玩興，索性提早離席，不用再裝沒事。

　　走向門口時，他能感覺到家人同情的眼光，早晚會習慣吧！他是個失敗者，老婆沒了，生兒育女的目標落空了，白頭偕老更是想都別想。

　　回到三樓他自己的住處，放眼望去，一百多坪的空間顯得空曠，不只沒人氣，連鬼氣也沒有。

　　一時間他很想換個地方過除夕夜，在他名下的飯店和房地產就有幾十間，但他不認為自己能承受員工同情的眼光，光是來自家人的就嫌太多了。

　　五年前，他父親在三重蓋了這棟三十樓的大廈，身為地主的他們佔了一樓到五樓，一樓現在是他父親和繼母住，常找員工在大廳打牌或唱卡拉OK，二樓有客房、傭人房和會議室，三、四、五樓則分給他們三兄弟，連育嬰房都佈置好了，就是希望他們能開枝散葉。

　　結果，他這個該做表率的長子讓大家都失望了……

　　夠了！他不習慣自艾自憐，理智也不允許他繼續沉溺，然而當他走進主臥房，看到那張放大照還掛在牆上，不由得愣在原地，甚至喉嚨一緊，忽然懂得什麼叫……百感交集。

　　發呆了好一會兒，他決定把照片取下，眼不見為淨，當他打開衣櫃要塞進去，卻發現一本被擱在角落的相簿，原來是他們的婚紗照！這還是結婚後第一次注意到，他工作太忙，沒時間做這種閒事，難怪要等到離婚後才有空。

　　照片中，他和他的妻子……又錯了，是和他的前妻……周筱雲站在攝影棚內，因為當時他沒空拍外景，只能換換背景意思一下。只見兩人臉上有微笑，互動有禮貌，看來就是很正常的一對夫妻……應該吧？其實他也不確定什麼叫正常，他認定的一切都崩解得差不多了。

　　放下相簿，他整個人癱倒在大床上，把臉埋進兩顆枕頭間，彷彿還能聞到她的香味，畢竟昨天她還在這裡收拾行李，畢竟過去一年他們都睡在這張床上，畢竟她曾是他最想要的女人，直到現在仍是，希望未來不會也是。

　　閉上眼，他讓思緒回到他們初見面的那天，不算一見鍾情，卻讓他印象深刻，甚至認定她就是完美的老婆人選。

　　然而當初的他怎能預料到，他們除了結婚還會離婚，而離婚後的日子竟是如此煎熬……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站在穿衣鏡前，林克翰再次檢視自己的外表，頭髮OK、眼鏡OK、西裝OK、皮鞋OK，從頭到腳都無懈可擊。

　　對了，他的名牌手錶還得對時，這是他出門前必做的一件事，處女座的他痛恨任何不準確的可能，替他打掃的傭人每天要打電話問報時台，好校對他牆上和桌上的時鐘。

　　過去幾十年來，他們林家從北縣三重發跡，由早年的紡織、水泥、營造，到現在的金融、保險、電子等，相關企業層層迭迭，在政商界都具影響力，人稱「三重幫」，但跟幫派或黑道並無關係，最多只是打好關係，方便行事。

　　林克翰身為備受期待的長子，從小就被安排好該走的路，他也自認走得穩健而成功，不曾讓家人失望過。

　　等他著裝完畢並對好時間，來到自家一樓的客廳，遠遠就聽到父親和繼母在唱卡拉OK，這似乎是他們維繫婚姻的一大基礎，雖然父親偏愛台語老歌，繼母只迷國語老歌，各唱各的倒也頗為融洽。

　　「喔喔耶耶～～我愛你在心口難開，我不知應該說些什麼，喔喔～～」胡文馨抓著麥克風邊唱邊搖，看到繼子出現才拿遙控器按暫停，一副意猶未盡。

　　林克翰不懂他們反覆唱這些老歌的樂趣何在，但或許等他老了也一樣，總眷戀年輕時的美好記憶，希望到時會有個老婆跟他同樂。

　　「爸、阿姨，我要出門了。」他前後有兩個繼母，他都稱之阿姨，畢竟他母親還活得好好的。

　　林冠廷放下點歌本，摸摸鬍鬚問：「今天要去看哪家的小姐啊？」

　　「周家，周永鈞的女兒。」林克翰平靜回答道，最近幾個週末他都在相親中度過，這並不是個秘密，他不在意別人怎麼看，他覺得相親很有效率。

　　「喔！」林冠廷點個頭回想道：「我跟周董打過麻將，他這個人牌品很好，願賭服輸，周董的兒子也不錯，我記得是個大律師。」

　　「嗯，我都知道。」事前林克翰已做過調查，周家雖比不上他們林家，也算值得一試的對象。

　　之前十幾次相親他都不甚滿意，也不希望他父親和繼母同行，免得浪費大家的時間，應該等他先看順眼了再安排見面，才是有效率的做法。

　　「不要太挑，都二十九啦！」胡文馨挑眉對繼子說。

　　林克翰知道自己在旁人眼中有多「龜毛」，確實，能讓他滿意的東西並不多，但他一旦認定了就不會改變，這就是他的個性。

　　「阿翰他自己會想，你免煩惱。」林冠廷拿起歌本對妻子說：「我要唱『墓仔埔也敢去』，你幫我插歌進去，號碼在這……」

　　「拜託，你都唱幾百次了還不膩？」胡文馨看都不看就按下號碼，可見是熟到不行。

　　「你自己還不是一樣？查某人惦惦啦！」

　　林克翰苦笑著走出家門，背後響起老爸的歌聲，他這個旁聽者都能背歌詞了。初戀愛情酸甘甜，五種氣味呦……

　　司機已在外頭等著，林克翰一上車就拿手機上網收信，即使是在前往相親的途中，即使是在週末的午後，他仍不想浪費一分一秒的時間。

　　近年來父親已把事業交給他們三兄弟，他希望自己能盡快做出成績，當然婚姻也在他的規劃內，最好是今年結婚、明年生第一胎、後年第二胎，不要耽擱他太多時間。

　　半小時後，車子停在中山北路的晶華酒店前，林克翰下車走進大廳，同時把手機轉為震動，怎麼說也不能在相親時談工作，他還有點分寸的。

　　今天他們約在蘭亭餐廳的私人包廂，他從來不在自家飯店相親，員工除了特別注意還會議論紛紛，他可沒興趣成為八卦焦點，大凡男人都愛面子，有地位的男人尤其如此。

　　來到餐廳，林克翰一表明身份，服務生就帶他走進包廂，只見周敏雄已經等在那兒了。

　　他們兩人不是第一次見面，周敏雄的法律顧問公司客戶極多，大家難免會在某些場合碰面，這場相親也是雙方熟人拉的線。

　　「林董，你好！」周敏雄伸出雙手和他交握。

　　「周律師，好久不見。」他們家有四位林董，林克翰不是特別偏愛這稱呼。「聽說你們最近開了高雄分公司，生意是越做越大了。」

　　「哪裡、哪裡，比不上你們家的大事業，我只是小意思。」

　　兩個男人互相恭維一番才坐下，周敏雄連喝了幾口水，似乎有點焦慮。「我太太跟我妹去化妝室，你也知道，女人就是比較費功夫。」

　　林克翰點頭響應，他已經提早到來，周家人還比他更早，難道他們比他更重視這場相親？為什麼這麼急著把周小姐推銷出去？據他所知，周筱雲現年二十四歲，應該還不急著拉警報。

　　「我妹的個性比較害羞，等會兒請你多包涵。」

　　「別這麼說，我才要請你們多指教。」人情留一線，日後好相見，誰知他會不會立刻想閃人？他開始有種不妙預感，雖然周小姐的相親照挺美的，說不定是用計算機修圖的騙局……

　　周敏雄咳嗽一聲，不太自在的說：「筱雲她從大學畢業以後，就在我公司當助理，沒什麼社會歷練，個性又像小孩子，我比她大十二歲，常覺得我像她爸，而不是她哥。」

　　「辛苦你了。」林克翰昨晚再次看過資料，周筱雲是藝術大學畢業的，卻在法律顧問公司上班，可見是受家人庇蔭，好一個不知人間險惡的大小姐。

　　「這孩子挺乖的，你只要別嚇到她就好，她從小就沒膽子。」周敏雄的口氣確實是在聊孩子的事。

　　「瞭解。」林克翰自認並不嚇人，但是標準極高，尤其是對不完美、不滿意的事物，如果周小姐本人跟照片差太多，他只好找借口先走一步了。

　　「啊！她們來了。」

　　周敏雄轉向包廂門口，林克翰也隨之望去，看到兩個女人走進來，他立刻認出誰是他的相親對象，因為一個較為年長也較為自信，另一個則是年輕些也迷惘些，重點是她比照片上更漂亮！

　　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周筱雲身上，她穿著一套粉紅色裙裝，長髮梳成公主頭，鞋跟不算高，戴著珍珠項鏈和耳環，看來清爽而優雅，只除了臉色蒼白些，是因為緊張的關係嗎？

　　那面帶自信微笑的女人先開了口：「林先生，抱歉讓你久等了，我是筱雲的大嫂，我叫吳璧如。」

　　「周太太、周小姐，很高興認識你們。」林克翰站起來招呼，並拿出名片。「我是林克翰。」

　　他對周筱雲的第一印象是非常滿意，這女人的容貌秀麗、身材窈窕，一雙大眼眨呀眨的，像只受驚的小兔子，他確定自己對她會有反應，婚後不用擔心床上的問題。

　　「林先生你好，我是周筱雲。」她伸出雙手接過名片，抬頭看了他一眼，隨即垂下視線。「抱歉，我沒有名片……」

　　她的聲音柔細，聽來就覺得舒服，他不介意她多說幾句話，只要別跟他吵架就行，時代在進步，社會在改變，要找個能當花瓶的女人也不容易，有些花瓶還多嘴得很，他沒空安撫她們的情緒。

　　「沒關係，我已經聽說你很多事了。」他這話不假，他自認對這女人相當熟悉。

　　「是啊，大家做個朋友，用嘴巴介紹不就好了。」吳璧如一邊打圓場，一邊拉著小姑坐下。「我們剛才先點了下午茶，林先生你不介意吧？」

　　「當然不介意。」林克翰坐到周筱雲身旁，她的香水味並不濃，可能不是香水，而是洗髮精和沐浴乳？不管是哪種香味，他必須承認他很欣賞，淡淡的甜、淺淺的幽。

　　周敏雄朝包廂門口招個手，服務生隨即送上紅茶和點心，但周敏雄一口都沒喝就握起妻子的手。「那麼你們就自己聊聊，我跟我太太去樓下精品店逛一下。」

　　這動作太突然也太刻意，林克翰沒料到周敏雄會有此反應，可能真有點嫁女兒的感覺，讓這個做哥哥的情緒複雜吧。只見周筱雲倒吸了口氣，眼神流露惶恐，看得出來她只想一起離開現場，但他不想讓她走，至少現在還不想。

　　「你們慢慢逛，我可以送周小姐回家。」他願意為她多花些時間，他不明白這份衝動是哪來的，她不是最美麗或最性感的，卻有股吸引力讓他不想放開。

　　「謝謝，但下次吧。」吳璧如拍拍小姑的肩膀，以安慰的口氣說：「我們會回來接你的。」

　　周筱雲點個頭，他猜她是嚇得說不出話了，這女孩是第一次相親嗎？還是溫室栽培的花朵，沒辦法獨自面對外界？沒關係，他可以把她放在家裡，讓她做個妻子和母親，他不介意她一直這麼弱，反正他強得可以頂住天。

　　很快的，包廂內只剩他們倆，既然沒有閒雜人等，他從頭到腳把她看了仔細，在腦中替她脫去衣服和鞋子，只剩下她的耳環和項鏈，如果她知道他在想什麼，肯定會拔腿就跑。

　　他一邊在心底暗笑，一邊替她倒了杯水果茶。「請用。」

　　「謝謝。」她端起瓷杯喝了一口，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，似乎偷偷在找逃生門，他看了只覺更好笑。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「周小姐，我可以叫你筱雲嗎？」

　　她終於望向他，頗為僵硬的點了頭，那雙大眼似乎就要掉淚，他當真有這麼嚇人？如果把她惹哭了，他可以摸摸她的臉、擦去她的淚？或許這不是個壞主意。

　　「筱雲，你也可以叫我克翰。」

　　「克、克……」她的聲音結巴甚至顫抖。「克翰。」

　　「很好。」他喜歡她這麼喊他，雖然他有點擔心她會不會突然昏倒？「筱雲，你平常都做什麼消遣？」

　　「呃……我會做一些手工藝品。」

　　「喔。」他無法發表什麼高見，他連扣子都沒縫過。「你喜歡去郊外走走嗎？」

　　「喜歡。」

　　「下次我帶你去郊外走走，你說怎麼樣？」

　　她先是睜大眼，一副不敢置信，很快地整張臉都紅了，奇怪，他只是建議兩人到郊外兜風，又不是要搞車震或在野外嘿咻，她有必要臉紅成這樣嗎？

　　「你不想再跟我見面？我很討人厭？」

　　「不是的！」她用力搖頭，臉紅得更厲害。「對不起，我的意思是……我很樂意。」

　　「那就好。」以前他的女人都是不請自來，無須他多費心力，但眼前這女人顯然不會主動靠近，他得花點時間讓她放鬆下來，說不定是很多時間，希望他們還是能照計劃今年結婚。

　　結婚？他想跟這女人結婚嗎？才第一次見面，他怎會理所當然的這麼想？

　　但仔細想想，有何不可？她的家境OK，外表OK，就連個性也OK，害羞、安靜、嬌弱……這些他都覺得OK，反正他跟他爸一樣大男人，她只需做個乖巧的小女人。

　　周筱雲做了幾個深呼吸，他注意到她胸前的起伏，她很苗條，但該有的都有，他突然等不及新婚之夜了，一種莫名的佔有慾湧上來，這女人就該是屬於他的。

　　「很高興能認識你。」他知道自己說過這句話了，但這次不是客套話。

　　她的大眼睜得更大，彷彿聽到什麼壞消息，皺起眉頭回答：「謝謝。」

　　「不客氣，這是我的榮幸。」今天林克翰沒有浪費絲毫時間，因為他找到他的妻子了。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周筱雲並不討厭林克翰，他是一個理想對象，事業有成，家境富裕，沒禿頭沒小腹，沒離婚沒小孩，外表有點嚴肅但五官端正，身材高高瘦瘦還頗有型的，她應該謝天謝地才對。

　　可是……他帶給她一種莫名的壓迫感，她無法想像跟他交往甚至結婚，她會無法呼吸的！

　　當她哥哥和嫂嫂離開包廂，她差點沒哭出來，他們怎能把她丟給這陌生男人？

　　出乎意料的，林克翰的態度還算平和，不只替她倒茶還主動聊天，然而他那雙眼太銳利、太強悍，讓她自覺像是被老鷹盯上的小雞，隨時會被生吞活剝。

　　當然，大多時候都是他在說話，她只能點頭或簡單回應，她本來就不活潑也不健談，希望他不會活活悶死。

　　當他說下次要帶她去郊外走走，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厄運，這男人居然會想再見到她？後來他又問她是不是討厭他，不想再見到他？拜託，她又不是傻瓜怎麼敢承認？這點小聰明她還是有的，逼不得已只好說她很樂意了。

　　噢，為什麼她的人生如此坎坷，第一次相親就遇到對她有興趣的對象？她長得只能算還可以，不會說笑話又沒啥才華，聽說林克翰是大企業董事長，應該有分辨珍珠和魚眼的本事才對啊！

　　不知過了多久，她那沒良心的哥哥和嫂嫂終於回來了，吳璧如手上有兩個提袋，露出抱歉的微笑說：「不好意思，一看到名牌就忘了時間。」

　　「沒關係。」周筱雲鬆了口氣，站起來走到嫂嫂身旁，不，該說是躲到嫂嫂身後。這位林董雖然還算有禮，卻像她爸和她哥一樣，渾身上下散發威嚴感，跟他獨處只會讓她頭皮發麻、不知所云。

　　林克翰也站起來，微笑道：「我跟筱雲聊得很開心，希望我們能盡快再見面。」

　　開心？周筱雲只想翻白眼，當然身為淑女的她強忍住了，反正這一定是客套話，這必須是客套話！

　　周敏雄一聽倒是笑得很開心。「當然，一定會的。」

　　「那就再見了，筱雲。」林克翰轉向周筱雲告別，那雙眼仍教她心驚膽跳，要是他拔下眼鏡一定更嚇人。

　　「再見，克……克翰。」她不敢忘記他的話，她沒別的優點只知道要聽話，從小到大只要被稱讚「乖」就會沒事，這是她懂事以來學到的第一種、也是唯一的一種生存之道。

　　離開飯店後，司機開車送他們回家，周筱雲和嫂嫂坐在汽車後座，她偷瞄了幾眼前方的哥哥，看他心情不錯的樣子，該不會是在計劃她的下一次相親吧？她二十四歲了，一場戀愛都沒談過，卻要變成某人的妻子，還要生兒育女？

　　儘管滿心不願意，她明白自己沒有選擇，爸爸和哥哥就是她的天，爸爸不怎麼理她，哥哥說的話就是聖旨，等她哪天結婚了，她的丈夫就會取代他們，而她只能繼續做個乖乖牌。

　　可能有人會說，現在都什麼時代了是吧？但誰教她就是沒用，畢業後找不到工作，只能到哥哥的公司當小助理，她的薪水和零用錢都是哥哥發的，她住的房子、坐的車子都在爸爸的名下，她的未來自然也由他們決定。

　　如果她是個驕縱的千金小姐，或許能讓大家偶爾聽她的話，偏偏她個性懦弱又膽小，只要爸爸或哥哥一個惱怒眼光，她就嚇得什麼都說不出來。

　　在這個家，除了嫂嫂對她比較和顏悅色，就是她那對可愛的雙胞胎侄女了，她甚至想過這世上的男人都是壞人，只有女人懂得什麼叫溫柔。

　　但那也不一定，像公司裡的經理、主任都是女人，對她一點都不客氣，還說過她是個花瓶。

　　哼，花瓶又怎樣？也要年輕貌美才能當花瓶好不好？可是等她老了怎麼辦？當不起花瓶只好當黃臉婆和老媽子……唉，怎麼越來越覺得人生無望了？

　　胡思亂想中，他們回到家了，一如往常，她爸在書房裡不知忙啥，侄女小玫和小潔在上鋼琴課，因此沒有誰需要招呼，她只想把自己關在房裡，最好都不用再見人，尤其是那位林董。

　　嫂嫂吳璧如卻不肯讓她清靜，隨她走進房，一關上門就問：「我們不在的時候，你們都聊了什麼？你對他印象怎麼樣？」

　　「他……人還不錯。」周筱雲不能說他壞話，今天他表現得真的不壞，但誰知道以後會如何？她有預感，他會是她生命中另一個大男人，只是跟她沒有血緣關係，就是這點不妙，因為他可能也可以變成她丈夫。

　　「我就說吧！這男人算是極品了，有學歷，有能力，又沒傳過醜聞。」吳璧如雙手插腰，仰起得意的笑臉。「而且長得比你哥還帥，你再挑剔就太過分了！」

　　嫂嫂說得有道理，她哪有資格挑剔人家？「可是我會怕他……」

　　「怕什麼？他又不會吃了你。」吳璧如想了一下又改口：「不，我覺得他很想吃了你，哈哈！」

　　「什麼意思？」

　　「我是婦產科醫生，又是已婚婦女，我看得出來，他一見到你就目露凶光。」

　　「哪種凶光？」

　　「就是男人想吃女人的那種死相啊，別跟我說你都沒感覺。」

　　周筱雲回想了一下，好像真有這麼回事。「你們走了以後，他一直盯著我看，把我嚇呆了，他還說下次要帶我去郊外，希望他只是說說而已。」

　　吳璧如聽了立刻大笑。「我跟你保證，他絕對不只是說說而已！」

　　「唉……」周筱雲怕的就是這樣，嫂嫂說的總是對的，嫂嫂有戀愛過、結婚過，還生了孩子，在各方面都是她的老師。雖然哥哥對她的管教嚴格，對嫂嫂倒是不敢大聲說話，畢竟他們是能力相當的兩個人，哥哥是律師，嫂嫂是醫師，哪像她這個無用的花瓶？

　　一陣敲門聲後，周敏雄走進來說：「剛才林董打電話過來。」

　　「哦，他怎麼說？」吳璧如立刻好奇問。

　　周筱雲雙手交握在胸前，感覺就要心臟病發了，當然她並沒有心臟病，但在這時也快要有了。

　　在惶恐的情緒中，她看哥哥走近她，伸手拍拍她的頭，她明白這是讚許的意思，但她做了什麼值得讚許的事？

　　「下禮拜天林董約你吃飯，他爸媽也會出席，你記得準備一下。」

　　「為什麼他爸媽也要出席？」拜託不要是她想像中那種涵義！

　　「這還用問？當然是要看準媳婦。」周敏雄的語氣像是在對女兒說話，她知道在哥哥心目中，自己不比兩個侄女聰明多少。

　　「這麼快？」吳璧如面露驚訝，對丈夫追問：「爸的意思呢？」

　　「爸也很滿意，說是筱雲高攀了。」

　　高攀？周筱雲明白父親說得沒錯，但這兩字還是很傷人，反正她就是個花瓶，有人要就該放鞭炮了，林克翰居然想找他爸媽來見她，絕對是眼鏡度數不夠，不然就是狗急跳牆！

　　「連爸都贊成了，事情可真順利！」吳璧如的表情仍然驚訝，周筱雲確定嫂嫂沒有惡意，但在這時她忍不住要想，可能就連嫂嫂也覺得她高攀了人家……

　　「是啊，我們家的女人終於要少一個了。」周敏雄難得會在妹妹面前說笑，心情之好可以想像。

　　吳璧如瞇起眼質問丈夫：「你對女人好像很有意見？」

　　「我沒有，可是鋼琴老師對我們女兒有意見，你出來跟老師談，我一句都聽不懂。」

　　「哼！」吳璧如給小姑一個微笑，勾住丈夫的手臂，兩人邊談邊走出房。

　　聽到關門的聲音後，周筱雲才讓自己倒在床上，盯著天花板發呆，在這種迷惘又無助的時候，如果母親能在她身旁該有多好，但她擁有的只是母親的照片，她連一聲媽都沒喊過。

　　母親生下她不久後就過世了，父親一看到她就觸景傷情，從小可以說是哥哥把她帶大的。

　　她第一次用衛生棉、第一次穿胸罩，都是哥哥拜託女家教老師給她上的課，七年前哥哥結了婚，才讓她有個嫂嫂可以談些女人話題，她很羨慕小玫和小潔，因為她們有母親。

　　二十多年來的人生，她一直覺得寂寞，可她生性害羞，沒什麼同窗好友，少女心不免渴望愛情，但她從小就被管得死死的，進出家門都是司機接送，曾有幾個男孩對她表示好感，卻因為她哥的威嚇而打退堂鼓。

　　她知道自己沒有選擇，不是這個林董就是某個黃董、劉董，爸和哥一定會給她找戶好人家，既然他們都說林董好，她哪敢說不好？

　　唯一的遺憾就是她沒能談場戀愛，沒能創造一些美麗回憶，可人生本來就是不完美的，不能想怎樣就怎樣，她所需要的只是想開，她遲早會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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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magmag    時間: 2010-10-13 11:05 PM

　　第二章

　　乍暖還冷的三月天，週日中午，林克翰和父親、繼母來到自家飯店門前，今天不算相親，無須在乎員工眼光，在他的進度表上，他和周筱雲已開始交往了……嗯，只差還沒通知她而已。

　　林冠廷和胡文馨都盛裝打扮，坐在貴賓包廂等待准媳婦，事實上他們早到了二十分鐘，沒辦法，林家人都是急性子，早早抵達現場就開始等，然後埋怨對方怎麼這麼慢。

　　林克翰看看表，還有十分鐘，他決定到門口迎接他老婆……嗯，現在還不是，但很快就會是了。

　　當他走到飯店門口，只見一台黑色轎車停在人行道旁，一個雪白的身影走下來，周筱雲穿著一套雪紡紗洋裝，搭配一件白色大衣，她很適合淺色系的衣服，總是那樣輕輕柔柔的，彷彿童話故事的小仙子，他看得居然有點出神了。

　　當然，他也沒忽略她面無血色的模樣，大步走上前問：「你還好吧？」

　　「我沒事……林先生……你好。」她的聲音在抖、眼神在飄，看來沒比上次進步多少。

　　「筱雲，上次我不是說了，你可以叫我克翰。」

　　「抱歉……克翰。」她低下頭，像個做錯事的小孩。

　　「不用說抱歉，只要記得就好了。」他不想把她嚇壞，或許他是太心急了，不想浪費時間卻反而要花更多時間，萬一把她惹得淚灑餐桌，只怕氣氛會萬分尷尬。

　　她深呼吸一口氣才說：「好。」

　　「走吧，餐廳在頂樓，我爸和我阿姨都到了。」他伸手摟住她的肩膀，不知為何總覺得很自然，但她的身體為之僵硬，看來他又把她嚇著了。

　　「你阿姨？」

　　對了，他好像沒跟她提過他家的情況，他忘了告訴她的事還真多。「我爸娶過三個老婆，現在這位是我小弟的母親，我都叫她阿姨。」

　　這事實顯然讓她轉移了注意力，她的聲音不再發抖，臉上只有驚訝，甚至有些……同情？

　　「你的親生母親呢？」

　　「她住在花蓮，改天我帶你去找她，那裡風景很美。」

　　父親給的贍養費相當大方，母親可以自由做她想做的事，但他仍看得出母親的痛苦，畢竟父親在離婚前就接連搞外遇，他十三歲時才知道自己有兩個弟弟，而且來自不同的女人，一開始他們相處得並不愉快，磨了好些年才有現在的兄弟情誼。

　　如果可能，他希望自己一輩子只娶一個妻子，只跟他的妻子生下他們的孩子，他不是什麼道德高尚的好男人，只是不喜歡吵吵鬧鬧、分分合合，對他來說家該是平靜的所在。

　　「喔。」周筱雲欲言又止，最後還是沉默了。

　　「我跟我爸不一樣。」他只能這麼表達，希望她能懂。

　　彷彿一種說不出的默契，她沒開口，只是眨眨眼，微微揚起嘴角，這算是微笑嗎？他不太確定，但他喜歡她這樣的改變。

　　兩人走過大廳進了電梯，他的手仍在她肩上，稍微施力把她摟近。「等一下你不用緊張，有我在。」

　　「嗯。」她點點頭，表情仍然不太肯定。

　　這樣就OK了嗎？他不會哄女人，她又特別膽小，想想兩人似乎不太適合，但她靠在他身旁的感覺就是很對勁，他就是不想放開手。

　　沉默中，他們走出電梯、進了包廂，他發覺她的身體又僵住了，於是他在她肩膀按揉了幾下，希望給她一些力量，沒什麼好怕的，天塌下來都有他頂著。

　　不知是從何時開始的事，他已把她當成他的責任、他的義務、他必須保護的對象。

　　「爸、阿姨，這位是周筱雲小姐。」

　　或許他安撫的動作當真有效，周筱雲用鎮定的語氣說：「伯父、伯母，你們好，初次見面，請多指教。」

　　「好好好，都坐下吧！」林冠廷笑瞇了眼，林克翰看得出來，父親對周筱雲的印象不錯。

　　坐下後，林克翰對兩張椅子之間的空隙皺起眉，主動移近到周筱雲身旁，順便把左手放在她肩上，打算整頓午餐都這麼做，好讓她明白，她隨時都可以依靠他。

　　桌上早已擺滿菜餚，當家主母胡文馨招呼道：「趁熱吃，別客氣呀！」

　　「謝謝。」周筱雲拿起碗筷，卻沒有立刻動作，等長輩先動筷了才挾菜，林克翰看在眼裡很滿意，心情一好就替她挾了幾樣菜，天曉得他可沒這樣伺候過女人。

　　禮尚往來，她也替他挾了幾樣菜，忽然他覺得胸口暖暖的，原來有老婆在身旁是這麼舒服，他更加確定要把她娶進門了。

　　明知父親和繼母把這一幕都看在眼裡，他停不住這些小動作，就讓他們在心底暗笑吧，他沒興趣玩那些離婚、再婚的遊戲，這場婚姻絕對會是一輩子的事。

　　林冠廷開口問了第一個問題：「筱雲，我聽說你在你哥的公司上班？」

　　「嗯，當助理。」周筱雲小小聲的說，顯得有點不好意思。

　　林克翰知道老爸不會多問，林家男人對女人的工作能力毫無興趣，只要求她們漂亮、聽話、安分，還要能多子多孫。

　　「你會不會打牌？」

　　沒錯，會打牌比較重要，林克翰差點笑出來，只見周筱雲愣了一下才回答：「會一點。」

　　「沒關係，我們會教你。」林冠廷神情從容繼續發問：「你打算生幾個孩子？」

　　「我……」

　　周筱雲顯然不知所措，林克翰立刻替她回答：「爸，你這麼急會把她嚇到。」

　　他老婆膽子很小的，他自己都怕會嚇著她，哪輪得到他老爸？他握在她肩上的手開始畫圈，透過衣料能感受她的體溫，從她身上傳來一股淡香，他想把臉埋進她的長髮、她的頸窩、她的胸前……Stop！現在不是想那些事的時候，但他必須盡快跟她結婚，沒錯，這就是結論。

　　林冠廷放下筷子，一本正經道：「現在有些女人都不肯生孩子，先問一下是會怎麼樣？」

　　「這種事也得順其自然，說不定是我有問題。」林克翰很少跟老爸頂嘴，但今天他不打算讓步，誰也別想給他老婆難堪。

　　「我們林家的男人不可能有問題！」

　　看他們父子快吵起來了，胡文馨出面打圓場：「好了啦，年輕人時間多得很，慢慢來。」

　　林冠廷仍堅持己見，對準媳婦說：「結婚有紅包，生孩子也有紅包，不怕你來拿，就怕你不拿！」

　　周筱雲仍是一臉驚慌，林克翰正想替她回應，卻聽到她禮貌回應：「謝謝。」

　　「免客氣！阿翰很有責任感，你嫁給他不會吃苦，只要你做個乖媳婦，多生幾個小孩，我們做公婆的也不會虧待你，放心吧！」

　　周筱雲只是微笑，沒發表任何意見，林克翰心想她八成嚇呆了，才第二次見面，他就把她當成自己老婆，他老爸則是高談闊論，說得好像他們已經結婚了。

　　不過他很高興她沒有抗議，果然是個懂事的女人，家教好、氣質好，讓他越看越滿意。

　　這頓午餐吃得還算和平，最後兩位女士去化妝室，林克翰原本想跟著，但繼母似乎有些話想跟周筱雲說，女人間的話題他不方便介入。

　　林冠廷摸摸鬍鬚對長子說：「這個女孩子不錯，家境好，長得水，個性也乖。」

　　「如果爸贊成的話，我決定把她當成結婚對象。」林克翰不用問也知道老爸的答案，只是表面上仍要有點禮貌。

　　「我贊成，不過還是你自己做決定，別到時有問題怪到我頭上。」

　　「是我自己選的人，當然我自己負責。」

　　林冠廷瞇起眼，笑得頗為暖味。「老實說，你是不是煞到她了？」

　　「我是合理考量，她讓我省了不少時間，我沒空再找別人。」這是實話，林克翰一心只想拚事業，婚姻雖然也排在行事歷上，但必須以最高效率進行，他可不想白費功夫。

　　「說得這麼平淡，我還以為你們乾柴烈火咧！」

　　「你也知道我很實際的，如果她不是周家的女兒，我不可能考慮，如果她個性太難搞，我也懶得理，剛好她就是非常適合我。」

　　林冠廷聳聳肩不再爭辯。「你歡喜就好，早點讓我抱孫就對了。」

　　「我會努力，但你先不要給她壓力，她的個性比較緊張，還有點……嬌弱。」想到她依偎在他身旁的感覺，他的手心不由得一陣發熱，真想把她整個摟進懷裡。

　　「還沒結婚就這麼疼老婆？」林冠廷忍不住挖苦兒子。

　　「她需要人照顧，我既然有能力，當然是由我罩她。」大男人保護小女人有什麼不對？他的肩膀擔得起，她只需靠著他就夠了。

　　「好，疼某大丈夫，看你過了七年會不會癢起來？」林冠廷一副過來人的口氣。

　　「七七四十九年都不可能。」

　　林冠廷聽了仰頭大笑，林克翰則是暗自握拳，再次對自己承諾，他的婚姻就像他的事業一樣，將會是完美而成功的典範！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「我阿姨跟你說了什麼？」在開車送女伴回家的路上，林克翰這麼問道。

　　「呃……」周筱雲不知該不該說出口，他的繼母在化妝室給她上了一堂課。

　　「不用怕，儘管說。」

　　唉，她最怕的就是他好不好？雖然他表現得頗為和善，吃飯時一直把手放在她肩上，好像她隨時可以躲進他懷中避難，卻讓她因此更緊張，他們兩人一點都不熟，怎麼他已經把她當自己人了？

　　「快說！」

　　他的語氣流露不耐，大男人果然現形了，她就知道！「你阿姨說……女人要懂得撒嬌，有時候可以發點小脾氣，但一定要給男人留面子，尤其不能在外面鬧笑話。」

　　「她說這些幹麼？」他眉頭皺起，表情警戒。

　　「這樣的話，男人才不會跑掉。」此外還有一些眨眼、嘟嘴、裝哭的技巧，但她想了想還是不說的好。

　　這話讓他眉頭一鬆，同時低笑起來，害她小嚇了一跳，這還是第一次看他如此放鬆，沒想到他的笑聲還滿好聽的。

　　「我阿姨沒什麼安全感，老是懷疑我爸會再討小老婆，難怪會跟你說這些有的沒的。」他停頓一下，若有所思。「你不用放在心上，她是有點心機，但不會是惡婆婆。」

　　婆婆？他們才第二次見面，他當真以為她一定會嫁他？難道她就沒有別的選擇？就算這是事實好了，她還是不想面對，尤其是他那理所當然的態度！

　　她暗自在心中碎碎念，當車子在紅燈路口停下，他才轉向她問：「怎麼了？」

　　「你爸說到生小孩的事……」不是她愛念，但這進度會不會太神速了？

　　她話還沒說完，他急著聲明：「你不用有壓力，有我在，我說了算。」

　　果然是他說了算，她的預感沒錯，眼前這男人不會聽任父母指揮，他獨立自主有魄力，但他有沒有想過？他自己也是個威權代表，他可以不聽任何人的話，別人卻不能不聽他的。

　　看她沉默不語，他繼續解釋：「我爸的個性比較硬，有時候就愛強人所難，可是他拿我沒辦法，在工作上我已經獨當一面，在生活上也是我自己做決定。」

　　「喔。」他是在安慰她？給她信心？天曉得這完全是反效果，無奈她不敢說出真心話。

　　他點點頭，改變話題說：「下週六我去你家接你，我們到郊外走走。」

　　這是宣佈，不是詢問，她聽得非常清楚，這男人已經找到跟她相處的方法了，就是直接告訴她該怎麼做！人跟人之間總有強弱之分，強者很快就察覺誰是弱者，然後開始恃強欺弱！

　　「你有沒有什麼想去的地方？」

　　哇，她應該感激涕零，他居然想知道她的意見呢～～快把握機會吧，趁著還有機會的時候，於是她小心翼翼的說：「可以去海邊嗎？」

　　「當然可以。」

　　他說得彷彿皇恩浩蕩，她聽了只想翻白眼，但這種事只有她自己在房間時可以做，很小的時候她就被哥哥教訓過了，淑女絕對不能失去風範，就算被綁架了也要有禮貌。

　　眼看她家到了，終於不用再演戲了，她立刻解開安全帶，保持禮貌道：「謝謝你送我回來。」

　　「不用客氣，我會打電話通知你時間。」

　　當然是通知，難道會是請問或商量嗎？她用膝蓋想也知道，他會自己決定約會內容，她只要打扮得美美的出現就夠了。

　　他連她的手機號碼也沒問，她確定他手邊早有她的詳細資料，若不是調查清楚了，怎麼能肯定她就是賢妻良母的人選？說來還真該感謝她一片空白的感情紀錄！

　　「再見。」她走下車，忍不住加快腳步，希望早點離開背後那男人，他一定還盯著她，那銳利的眼神讓她不安，嫂嫂說得對，男人想吃女人的模樣太死相了。

　　周筱雲一打開家門，傭人向她招呼道：「小姐好。」

　　「好。」她硬擠出微笑說：「我中午吃得很飽，晚上不用煮我的分了。」

　　沒錯，她被自己的挫折感撐得很飽，一時還消化不了。她知道哥哥和嫂嫂帶孩子出門了，家裡只有兩個傭人在，至於父親……就算他在家也不會理她。

　　當她準備要回房，看到一個人影走出書房，正是她父親周永鈞。

　　「爸，我回來了。」就算再不熟也得打聲招呼，她畢竟是他女兒。

　　周永鈞盯著女兒好一會兒，眼神中仍有一絲痛苦，她知道自己長得很像母親，難怪父親不想看到她，如果她是兒子的話，情況可會好一點？

　　「順利嗎？」

　　「嗯。」她知道他問的是什麼，大家都非常關心她的歸宿，萬一她嫁不掉就是愧對列祖列宗。

　　「好好把握，不要搞砸了。」

　　「是。」這回要是搞砸了，一樣得繼續相親，等年紀大了更沒得挑，她腦袋不好但很有自覺。

　　她沒別的話說，父親顯然也是，這幾句對話已經算是太多了，於是他們各自回房，各自滿懷心事又難以釋懷……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一個禮拜過得很快，週六午後，林克翰開車去接周筱雲，也就是他老婆………嗯，真的得快點結婚，他不想浪費時間在交通往返上，結婚後就能省下這些功夫了。

　　三月是個奇怪的月份，有時像夏天，有時像冬天，今天剛好輪到艷夏上場，到海邊走走是個好主意，他不知多久沒到郊外了，有老婆果然是好事，才有動力做閒事。

　　以後他會讓她過好日子，她不用煩惱也不用費力，只要負責暖他的床、生他的孩子、陪他做些輕鬆的活動，既然她是溫室花朵，他有責任做護花使者。

　　說也奇怪，溫室花朵不只她這一朵，為何他特別想守護她？或許是碰巧或機緣吧！

　　老爸問他是不是煞到她了，他並不認為如此，畢竟他從未認真談過戀愛，只有過幾段隨興的關係，目前也不打算破紀錄。女人應該是放在家裡，而不是心上，男人有太多疆土要征服，沒時間風花雪月，他希望他老婆不會太貪心，他能給的就是這麼多。

　　依照慣例，林克翰提早到了，周家的傭人替他開了門，一見面就喊他林董，顯然早有通報。

　　他看到客廳裡有兩個男人，除了他認得的周敏雄，另一位想必是未來岳父周永鈞，說來他們算是同行，周永鈞開設的工程顧問公司也是搞建築的。

　　「周董、周律師，你們好，這是一點小意思。」林克翰送上兩袋禮盒，基本禮數總是不能少。

　　「人來就好，何必多禮？」周敏雄說是這麼說，一樣把禮盒交給傭人。「克翰，你別再叫我周律師了，叫一聲大哥怎麼樣？」

　　林克翰當然懂得應對，立刻重新打招呼：「伯父好、大哥好。」

　　「很好，坐吧。」周敏雄笑得非常滿意。

　　「謝謝。」林克翰偷偷觀察未來岳父，瞧周永鈞臉色沉重，似乎有心事？難道他這個準女婿不合老人家的眼？他自認沒什麼缺點，而且誠意十足，這還不夠嗎？

　　傭人送上熱茶和點心，在場三個男人沉默對望，一時間有點尷尬。

　　終於，身為長輩的周永鈞開了口：「克翰，你父親生意做得很大，我很敬佩他，但是……他請了三次喜酒。」

　　這話說得很明，林克翰還以為自己不合格，原來是他老爸的婚姻紀錄太輝煌，難怪人家會擔心有其父必有其子。

　　「我只打算請一次喜酒，我沒那麼多時間和力氣，坦白說我自己也是受害者，我絕對不會讓歷史重演。」想到母親的眼淚他仍有不捨，即使表面上他冷靜面對，內心深處還是無法完全原諒父親。

　　他的聲音也許流露了太多情緒，只見周家的兩個男人面露詫異，他咳嗽一聲收斂自己，其實他很少想起這些往事，畢竟現在和未來才是最重要的。

　　「那就好。」周永鈞顯然鬆了口氣。「筱雲她還不太懂事，你多包容她，別讓她受委屈。」

　　岳父大人是擔心女兒被欺負？這種可能性等於零，等他把她娶進門了，她只需做個嬌貴的少奶奶，於是他立刻承諾：「我會保護她，請兩位放心。」

　　「你爸媽那邊沒問題？」

　　「嗯，他們跟我一樣很滿意，也尊重我的決定。」林克翰像是吃了顆定心丸，岳父和大舅子已準備把老婆交給他，這份認知讓他挺起了胸膛。

　　男人之間不用多說，幾句話就能做出決定，即使當事人並不在現場，林克翰忽然發覺他們屬於同一類型，就是那種肩膀夠寬的男人。

　　這時周筱雲剛好現身，瞪著一雙大眼，彷彿感應到奇妙的氣氛，一臉好奇但又不敢多問。

　　林克翰站起身走向她，默默欣賞她今天的打扮，即使去海邊她也有辦法穿得優雅又迷人，他不打算說明剛才發生的事，她只要乖乖做他的老婆，還有他孩子的媽，其他雜事由他來處理即可。

　　他的凝視可能讓她不太自在，她扭著雙手說：「我遲到了嗎？」

　　「是我早到了。」他伸出手放在她背後，她還是不習慣他的碰觸，一下就僵硬起來，但他會盡快讓她習慣的。「可以走了？」

　　「嗯。」她低下頭，像只受驚的小動物，不敢迎視他的眼神，他猜自己可能太飢渴了些，自從接掌家族企業後，他好像兩年多沒抱女人了，娶老婆確實是當務之急。

　　「伯父、大哥，我們先出門了。」林克翰轉向岳父和大舅子說。

　　「嗯，你們小心點。」周敏雄揚起雙眉，傳達男人才懂的涵義，結婚之前絕對別想亂來！

　　林克翰壓住大笑衝動。「我會很小心的。」

　　「爸、哥，再見。」周筱雲小小聲的告別，跟隨他的腳步走出家門。

　　就這樣，林克翰得到了岳父家的認可，儘管周筱雲還不知道，從現在起，她就是他的人了。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一定有問題！周筱雲非常肯定，在她走到客廳前，那三個男人一定達成了某種共識，林克翰居然叫他們伯父和大哥，一副已經熟到不行的樣子。

　　她不用問也知道，沒有人會告訴她實情，這些男人就是自以為是，隨隨便便替她做決定，就不能稍微跟她商量一下嗎？但認真說來她也有責任，誰叫她是個沒用的膽小鬼？

　　林克翰的心情顯然極佳，一路上嘴角微揚，等他們到了目的地，他甚至跑下車繞過來替她開車門。

　　拜託，她雙手功能正常得很，有沒有必要這麼誇張？等她下了車，很快察覺到他的目的，因為他居然握起她的手，害她渾身一震，臉頰也隨之發熱。

　　他……他怎麼可以問都不問就牽她的手？上次見他父親和繼母的時候，他有摟過她的肩膀，但那應該是安慰的意思，現在他是什麼意思？

　　「你怎麼臉紅了？」林克翰低頭對她問，彷彿她的反應很不尋常。

　　「我……」她垂下視線，盯住他們碰觸的雙手，難以說明又不敢掙脫，就怕他生氣，雖然她不認為他會打人還是抓狂，他似乎是那種冷靜到骨子裡的男人。

　　他微笑一下，輕鬆解釋：「我們是男女朋友，牽手很正常。」

　　咦？！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？他有問過嗎？她有答應嗎？她相信自己一臉驚慌，但他沒多說什麼，握著她的手往前走。

　　「你有沒有來過白沙灣？」

　　「小時候我哥帶我來過。」他是故意轉移話題的吧？就這樣順理成章，無須多說？

　　「我也很久沒來了，今天天氣真好。」

　　果然是裝死，好極了！她只能在內心為自己的命運哀泣。

　　走過遊客中心的階梯，他們來到一片白色沙灘上，海風吹起了髮梢，浪聲翻湧在耳邊，此情此景應該是浪漫的，但就這麼被他吃得死死的，教她一顆芳心如何浪漫起來？

　　途中，林克翰的手機響了三次，聽起來都是談公事，想必他是個大忙人，卻肯撥空陪她來海邊，或許她該給彼此一個機會？如果注定要跟這男人在一起，或許她該努力從正面思考？

　　嗯，這可能是所謂的「斯德哥爾摩症候群」，受害者開始對犯罪者產生同情了……

　　正當她逐漸意志不堅，他說出了史上最殺風景的話：「最近我工作比較忙，我想我們的婚期就訂在五月，你說怎樣？」

　　「啊？」他們才見面第三次，居然就變成男女朋友，而且要討論婚期了？

　　「當然，六月也可以，如果你忙的話。」

　　她一點也不忙，她只是個誰都能取代的小助理，重點是他有求過婚嗎？她有點頭答應嗎？這麼重要的事情她不可能忘記的呀！

　　「你好像有點驚訝？」

　　豈止有點？簡直是比海深、比山高、比天寬！

　　深呼吸了幾口氣，她用力讓自己冷靜下來。「我想請問……為什麼是我？」

　　他像是早有答案，而且非常樂意回答：「第一，你的外表和個性讓我很滿意，第二，我們兩家門當戶對，作風都很傳統，第三，你我的年紀不小，也該考慮結婚了。」

　　哇～～這是申論題還是辯論比賽？聽他講得頭頭是道，就是沒半點感情，剛才那個意志不堅的女人現在完全冷下來，說是結冰了也不誇張。

　　不知死活的某人還在繼續申述：「上次你見過我爸和阿姨了，我還有兩個弟弟，跟我一樣都接掌家族企業，我爸跟阿姨住在一樓，平常你不用跟他們打照面，只有逢年過節或是交際應酬才需要，我自己住在三樓，有一百多坪的空間，家裡有管家、傭人和司機，你只要舒舒服服的做個少奶奶就好了。」

　　聽起來相當完美，如果她非嫁不可，此君可說是最佳對象，她該跳起來抱住他歡呼嗎？

　　「結婚後我希望你辭掉工作，我們要早點生孩子，如果順利的話，明年一個、後年一個，我覺得兩個孩子差不多。另外，我沒興趣搞外遇，你絕對可以放心，我看過太多慘劇，沒興趣重蹈覆轍。」

　　男人有錢就會貪玩，想必是他父親的過去帶給他的領悟，結果她莫名其妙變成了受益人，真該感謝未來公公的風流史……但她無法想像跟這男人「製造」新生命，他們根本就沒有感情呀！

　　「呃……我們可以多認識一下再做決定嗎？事緩則圓，也許你會遇到更好的對象。」她實在佩服自己能想出這借口，天曉得她有多想尖叫還有落跑！

　　林克翰搖搖頭，態度堅定。「我已經相親十幾次了，我不想再浪費時間。」

　　不想浪費時間！好一個溫馨的求婚理由，她都快哭了……

　　可能她看起來真的很慘，他低頭關心問：「是不是會冷？」

　　答對了，但她是心冷，而且是他造成的！她還沒回答，他已脫下外套替她披上，如果他不是那麼愛自作主張，她應該會小小感動一下。

　　他再次握起她的手。「走吧，附近有家餐廳，我訂了位子。」

　　「喔。」反正他什麼都會替她決定好，包括交往、結婚和生子，全照他的計劃走。

　　夕陽西下時分，他們來到一家地中海風格的餐廳，服務生帶他們走到後門，原來有露天用餐區，而且已經被包下，這片海景是專屬於他們的。

　　或許她應該歡欣鼓舞並痛哭流涕？她是很想哭，但不是快樂的哭。

　　林克翰坐到她對面，推一下鼻樑上的眼鏡，打開菜單研究。「想吃點什麼？」

　　「我想……先喝杯紅酒。」她很少喝酒，但現在她需要壓壓驚，如果有威士忌可能更好，但淑女不是喝紅酒就是香檳……該死的淑女風範！

　　「好，先來一瓶紅酒。」林克翰轉向服務生吩咐。

　　開了酒，喝了幾口，周筱雲終於讓自己「麻痺」一些，誰知他還是要跟她玩「心臟病發」的遊戲──

　　「筱雲，你還沒回答我，五月還是六月比較方便結婚？」

　　吼～～問題是她還沒答應要跟他結婚吧！這男人有沒有一點邏輯、一點概念？

　　「如果你不介意的話……我想先跟你交往看看，多培養一點感情。」瞧她多低聲下氣，希望這不會是個奢望。

　　他顯然沒想到她會這麼回答，沉默了好一會兒，她幾乎想要道歉了，他才突然開口：「你說得有道理，夫妻之間不能毫無感情。」

　　「謝謝。」她差點要跪下來叩謝，他居然贊成她的意見，這不是天降奇跡是什麼？

　　「但我希望我們的交往能以結婚為前提，除非有天大的理由無法解決，我們還是五月結婚吧。」

　　「喔……」這樣不就跟他原本的計劃一樣？

　　他伸出右手覆在她左手上，放低了聲音問：「筱雲，你不想跟我交往嗎？」

　　他這是詢問還是恐嚇？怎麼她會有種被威脅的感覺？在旁人眼中，他可能像個誠懇求愛的男人，在她看來卻完全是另一回事，難怪林家人被稱為三重幫，雖說都是做生意的，氣勢就是很像老大啊！

　　「我……我不是這意思。」要是他向她爸或她哥告狀，她一定會被趕出家門並斷絕關係。

　　「那就好，我相信我們會順利結婚的。」他緊握一下她的手，隨即招呼服務生來點菜。

　　鴨子聽雷、對牛彈琴、肉包子打狗……她心中浮現許多應景成語，全都是一場空～～

　　幸好接下來他沒再提婚事，改聊一些天氣、新聞、風景等安全話題，對此她暗自感激，怎麼說她也出席過一些社交場合，基本的瞎聊功力還是有的，就是微笑點頭嗯嗯對啊……

　　用過晚餐，林克翰開車送周筱雲回家，途中的古典音樂讓她連連點頭，也就是打瞌睡的意思。

　　她的最愛是卡通主題曲，除了網路上的一些同好，沒有人知道她是個動漫小說迷，還參加過布袋戲社團，幸好她的置衣室夠大，藏得住她那許多寶貝。

　　撐了好久她家終於到了，林克翰下車送她到大門口，握起她的手放到嘴邊親吻，惹得她一陣輕顫。

　　說實話，他算是個有魅力的男人，如果她不是忙著暗自碎碎念，如果她能多放點心思在彼此之間，或許她現在會心花怒放砰砰砰。

　　「晚安。」他專注凝視著她說。

　　「晚安。」要命，他又露出那吃人的眼神，她趕緊轉身逃命。

　　雖說躲得了一時，躲不了一世。至少他願意跟她培養感情，那就看他表現吧，說不定還是有可能的，有可能讓她談場真正的戀愛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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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magmag    時間: 2010-10-13 11:06 PM

　　第三章

　　培養感情？那是什麼玩意兒？

　　送老婆回娘家後（一定要趕快結婚，他們才能一起回家），林克翰在回程中不斷思考這問題。

　　以他的優質條件，很容易吸引一些主動的女人，用不著他費心追求，基本上他的慾望也不強（再次重申他是壓抑成性的處女座），總是以安全考量為重，因此不曾爆出桃色緋聞，也沒有私生子來認親，畢竟他身為林家長子，丟不起這個臉。

　　既然他沒追求過女人，當然也沒培養過感情，只好求助偉大的google大神。

　　回家後，他上網查詢了兩組關鍵字：「培養感情」、「追求女人」，在浩瀚網海中浮沉了好一陣，太多訊息實在難以消化，只能先決定幾個基本步數。

　　他寄了一封E-mail給秘書劉力群，內容是：每週一買花，每週三買巧克力，送到周筱雲上班的地方，每週五晚上幫他訂餐廳位子。

　　這是他第一次做這種指示，劉力群可能會很驚訝，但不會有意見，他對秘書的要求就是完全的服從、徹底的實行。

　　無論如何，這些投資是有必要的，看看他老爸的三次婚姻，每次都是連續劇的芭樂情節，他無論如何要找個好女人，建立一個和諧成功的家庭。

　　周筱雲是他心目中的理想妻子，完美到幾乎讓他有點怕，說不定她有致命的缺點，只是他還沒發現？不管怎樣，目前的她值得他冒險，商場上沒有必輸或必贏，情場上自然也是一樣。

　　當他關上電腦，看看時鐘已是十一點，但週六晚上不用太早睡，他正在想要不要找弟弟們來喝酒，電鈴聲就響起了。

　　打開門，穿著休閒服的林品軒站在那兒，手中提著啤酒和小菜，果真有默契。

　　「老大，你在忙？」

　　「剛忙完，坐。」林克翰招呼大弟進門。「阿旭呢？」

　　林品軒聳聳肩說：「他跟老爸吵架，不知跑哪兒去了。」

　　「又吵什麼？」林克翰皺起眉，他們兄弟中就數老三林子旭最大牌，動不動就火山爆發，繼母把他寵壞了，老爸又壓不住他，其實這小子個性直爽，但也年輕氣盛，磨個幾年看會不會好一點。

　　「都是些芝麻小事，過陣子就沒事了。」

　　「希望哪天有個女人來管管他。」可能是因為自身的處境，林克翰突然覺得男人的問題都來自女人，只要找到合適的女人，一切就可迎刃而解。

　　「我也這麼希望，但不敢抱太大期望。」林品軒跟大哥一樣實際，不過多了份圓滑。

　　兩人坐到客廳桌前，喝起台灣啤酒，配著滷味和毛豆，他們養成這習慣才幾年而已，父親的三次婚姻曾讓他們互看不爽，也為自己的母親打抱不平，但時間總能撫平一切，畢竟彼此都是無辜受害者。

　　聊了一會兒工作近況，林品軒好奇問：「你最近還在相親？」

　　「嗯，相親很有效率，你怎麼就不肯？」林克翰不明白大弟為何抗拒相親，不管在哪個年代，只要有用就是妙計，即使是傳統老套。

　　林品軒堅定搖頭。「我要靠自己的本事，不用別人幫我介紹。」

　　「那是你的損失，我已經找到老婆人選了。」林克翰揚起嘴角，忍不住得意之情。

　　「哦？誰是我未來的大嫂？」

　　「周筱雲，周永鈞的女兒，周敏雄的妹妹。」

　　「周敏雄……」林品軒很快想起此號人物。「我跟周律師打過高爾夫球，他這個人挺正經的，他妹應該是個乖女孩吧？」

　　「沒錯。」林克翰點了頭，語氣不禁流露自滿。「要選老婆就要選這樣的，有氣質、有教養、乖巧聽話、看起來順眼、聽起來悅耳、摸起來又舒服。」

　　今天他牽起老婆的小手，果然是細滑柔嫩，加上她臉紅紅的模樣，他巴不得明天就結婚！

　　「哇，這麼完美？」林品軒吹了聲口哨。

　　「沒有比她更適合我的女人了。」

　　「恭喜大哥、賀喜大嫂！」林品軒說是這樣說，卻有別的想法。「不過呢，乖巧的女人雖然不錯，但如果找個愛死我的女人，不是更穩當？」

　　「談情說愛太麻煩了。」林克翰立刻搖頭，他可以接受培養感情，畢竟夫妻間該有些基礎，但要愛得死去活來就太超過了，再強大的愛情都會消退，看他老爸的case就知道了，還是個性好、處得來才重要。

　　仔細想想，他老婆真是個寶貝，從頭到腳都符合他的標準，為此他願意多花些時間讓她點頭，遲早她會明白他們是天生一對。

　　林品軒又開了罐台啤，自信滿滿道：「女人都是感性的動物，只要被她們愛上了，想甩開都不容易。」

　　「好，你有你的本事，我等著看你的成果。」林克翰不禁有點好奇，戀愛結婚真會有好結局嗎？或許他和弟弟可以做個對照組。

　　「我才二十七歲，不想這麼早就自掘墳墓。」

　　「改天也會輪到你，大家都得結婚生子，逃不掉的。」

　　「長幼有序，先讓我當叔叔再說吧！」

　　「少來這套！」

　　兄弟倆說說笑笑的喝到凌晨，醉了也無所謂，還沒娶妻的男人都是自由的，等到他們被套牢的時候，誰知還能不能這麼輕鬆愜意？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周筱雲從來沒碰過這麼制式化的男人，簡直就是照表操課！

　　自從海灘約會那天後，每週一她會收到玫瑰或百合，每週三她會收到蛋糕或巧克力，每週五林克翰會來接她下班，引發她所有女同事強烈嫉妒，然後帶她到高級餐廳吃飯，在十點之前送她回家。

　　周休二日時，如果他不用工作，兩人就開車到郊外走走，如果天氣不好就到俱樂部打網球，她懷疑是他想看她穿運動短裙，幸好他沒提議游泳。

　　坦白說，她很感謝他的用心良苦，他是個大忙人，每次約會都得接一堆電話，卻肯撥空跟她培養感情，雖然是如此不浪漫的方式……

　　罷了，他已經努力過了，她也不該再奢求，依照她懦弱的個性以及家人的壓力，婚姻大事不可能由她決定，而林克翰已是絕佳人選，甚至還挺有誠意的。

　　談什麼戀愛？別貪心也別作夢了。

　　轉眼已到人間四月天，在一個週六午後，林克翰約了她兜風，她沒問要去哪裡，反正他自有主張，不需她的意見。

　　出門前，周筱雲在客廳碰到父親，顯然有話想對她說。

　　自從她相親以來，父親頗為關心她的近況，當然她明白這是因為她有對象了，在爸爸和哥哥心目中，女人若沒人要是最可悲的一件事。

　　周永鈞一開口就挑明說：「你們也該訂婚期了。」

　　「知道了。」

　　可能她的表情不太熱絡，周永鈞皺起眉頭問：「你有什麼不滿意？是你高攀了人家。」

　　「是。」

　　「真是的！老是長不大，等結婚以後看會不會成熟點。」

　　她無話可說，父親已替她做了評語，她若反駁只會更顯得孩子氣，總之只要她肯點頭結婚，大家都會高興，她何必再抗拒？

　　「我先出去了。」

　　不想聽父親繼續訓話，周筱雲快步走出家門，發現林克翰已經到了，他總是提早個十分鐘，站在車前用手機收信、講電話，看得出來都是公事。

　　她靜靜端詳了他好一會兒，這男人當真要成為她老公？她還有別的選擇嗎？

　　平心而論，他長得還不賴，戴著眼鏡的模樣也很斯文，但她明白那雙眼中是有強烈慾望的，只要她一放棄抗拒，他會毫不猶豫將她納入他的羽翼之下，讓她成為他的女人、他的妻子、他的陰影……

　　沒多久，林克翰把手機收進口袋，轉向她問：「可以走了嗎？」

　　「嗯。」她的腳步沉重，卻依然走向他，走向命運。

　　「你今天很漂亮。」他替她開了車門，眼中有掩不住的吃人念頭，盯得她一陣顫抖。

　　「謝謝。」他的讚美沒有別種說法，總是你今天很漂亮、你今天很可愛，就這兩句話輪流著說，或許這是他的極限吧，這男人並不冷漠，只是無法讓她燃燒。

　　坐上車，她默默欣賞窗外風景，他放的音樂總是冷靜而疏遠，就像他的人一樣，而他也從未問過她喜歡聽哪些音樂，就直接替兩人做了決定。

　　說真的，她對他完全不瞭解，包括他的成長經驗、喜怒哀樂，甚至是工作情形，就像他不瞭解她一樣，沒有人肯踏出那第一步，難道是他們有什麼心理缺陷，無法分享，無法愛？

　　她沉浸於自己的胡思亂想中，忽然發覺車子開到了陽明山，最後停在夢幻湖停車場。

　　夢幻湖，多美的名字，她有點受寵若驚，他帶她來這種地方做什麼？她不認為他會從實際變成浪漫，應該是個巧合吧！

　　「山上比較冷，這給你。」林克翰從後座拿出另一件夾克，顯然是男人的尺寸，但她不介意。

　　「謝謝。」她感謝他的體貼，嫁給這個男人不用擔心受冷風吹，只是心底的冷風比較難擋。

　　下了車，林克翰照例握起她的手，認識至今他不曾有逾矩行動，但她發覺他很喜歡碰她，不是摟她的肩就是牽她的手，即使在餐廳吃飯也一樣，總是用一種飢餓的眼神盯著她，可能他有點慾求不滿吧，等結婚後她肯定會被大口大口吃掉……

　　幸好她對他的碰觸並不討厭，被吃掉的過程應該不會太難受，沒有愛也可以做愛，這世界上又不是每對夫妻都相愛著，沒錯，就是這樣，認命吧。

　　他們從停車場旁爬上階梯，大概要走一公里才會到湖邊，山間空氣清涼，帶著些許濕潤，隨著霧氣漸漸湧上，也帶來一陣陣寒意。

　　林克翰放開她的手，改為摟住她的肩，讓她偎近他胸前，一開始她有點緊繃，過了一會兒也就習慣了，想起他們初次見面時，光是跟他獨處就讓她快要飆淚，可見人是會改變的、會適應的。

　　他的身體溫暖、大手厚實，如果他們正在戀愛中，說不定她會飄飄然的飛上天。

　　夢幻湖終於出現在前方，他們走到觀景台上，看遠山飄渺、白霧茫茫，湖面上倒映著美景，就在這近乎夢幻的時刻，林克翰提出一個實際問題：「下個週末，我想去你家提親。」

　　喔耶～～這男人總能讓她回到現實，而現實就是她沒有說不的權利。

　　「你覺得還是太快了？」他試探著問：「我們可以先訂婚。」

　　「沒關係，訂婚和結婚可以在同一天，早點辦完比較好。」

　　「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？」

　　也沒什麼，她只是接受了事實，命運注定任人安排，但她該如何向他解釋？他真的一點都不差，只是不懂她，不能走進她的心，不需要她發表任何意見。

　　他們培養了一個多月的感情，事實證明這就是他的極限，她不該再有期盼。

　　「我想……就是時候到了吧！」她模稜兩可的說。

　　「沒錯。」他對這答案挺滿意，沒再追問下去。

　　這不算求婚，只是達成協議，除了眼前這片夢幻湖，她沒什麼可回憶的，於是她也實際的說：「我可以要求你一件事嗎？」

　　「你說，只要我辦得到都行。」他對她微笑，一種寵溺而寬容的笑，拿她當小孩似的，她看過這種表情，當她爸或她哥心情好時就會這樣。

　　「我想要一個我自己的房間。」

　　他的微笑轉為詫異，而且是非常詫異。「你要跟我分房睡？！」

　　「不是的！我當然會跟你一起睡。」天啊，這話聽起來怎麼這麼煽情？「我只是想要一個房間，可以放一些我的東西，就當是我的……工作室之類的。」

　　她說不出那些上不了檯面的玩意兒，漫畫、小說、模型、布袋戲偶，還有布料、串珠、裁縫機………總之都是說出來會被笑的玩意兒。

　　他大大鬆了口氣，點頭說：「沒問題。」

　　「謝謝。」她很高興他沒細問，可能他也不在乎吧。

　　「就這樣？你對婚禮沒有意見？」

　　「我想自己挑禮服和化妝師，其他的都無所謂。」雖然不是戀愛結婚，至少那天她要決定自己的外貌，至於婚禮要多風光就隨大家高興。

　　「我也沒意見，可以交給我阿姨處理，她對這種場面很熱衷。」

　　「嗯。」婚事就這麼說定了，就像談別人的事一樣，多麼和諧又有效率。

　　當兩人手牽手走在幽靜的湖畔，她不禁在心中歎息，這應該就是她最接近戀愛的時候了，假裝身旁男人深愛著她，假裝他們會有幸福的未來。

　　夢幻湖，果然只適合作夢。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提親的那天，林家開了三台車浩浩蕩蕩出發，前面兩台是賓士轎車，第三台是賓士休旅車，因為林冠廷和胡文馨準備了整車的聘禮，開玩笑，輸人不輸陣，就是要比氣派、比豪爽！

　　林克翰無法阻止也懶得阻止他們，反正歡喜就好，他娶得到老婆最重要。

　　林品軒和林子旭也一起前往，他們都想見見未來大嫂，順便觀摩一下提親程序，早晚會輪到他們兩個，這是林家男人必要的責任。

　　「歡迎！」周永鈞身為主人家，招呼眾人說：「請坐、請坐。」

　　「親家呀～～終於給我等到這一天了。」林冠廷心情好得不得了，從一大早笑到現在。

　　「各位請用茶。」周筱雲一一給眾人端茶，盡到她准媳婦的責任，然後坐到林克翰身旁，也就是她該待的地方。

　　林克翰對老婆點個頭，不方便牽她的手，但可以盡情欣賞她的美，今天她穿著淺藍色洋裝，裙擺落在膝蓋上方，首飾只有一條銀色項煉，看來純淨得不可思議，她向來都愛穿素色，沒有那些讓人眼花撩亂的圖案。

　　有時他覺得有點不安，她怎麼可以這麼完美？會不會哪天發現是他看走眼了？她就像老天爺特別為他打造的妻子，雖然她花了點時間才認清事實，才懂得抓住他這個完美對象。

　　「我們阿翰真是好福氣，能娶到筱雲這麼乖的女孩。」

　　「哪裡的話！克翰在各方面都非常優秀，是我們家筱雲高攀了，希望你們能多包容她。」

　　雙方家長開始你來我往，淨說對方孩子的優點，同時貶低自家孩子的價值，然後不斷拜託對方多多指教，這一切當然只是作戲，真有那麼糟的話何必結婚？

　　林克翰早知會有這場面，全權交給長輩處理，婚禮對他只是種儀式，主要是讓兩家人有面子。

　　沒多久，他發覺身旁女人一直沉默，似乎不是很高興的樣子，難道她忽然不想跟他結婚了？聽說女人在婚前會焦慮，在產後會憂鬱，他可不能坐視不管。

　　「你怎麼了？」他靠近她耳邊問。

　　周筱雲咬了咬下唇，小小聲的說：「我……我有點胃痛。」

　　可憐的小東西，想必是緊張過了頭，搞得自己胃痛起來，看她臉色蒼白，他立刻做出決定。「這些雜事就交給他們，我陪你回房休息。」

　　「你要去我房間？」她睜大雙眼，掩不住的慌亂。

　　「你怕你爸會說話？」還是她房裡有什麼秘密？那他不探索一下怎麼行？

　　「呃……應該不會。」

　　「反正他們忙得很，我們走。」他握起她的手直接站起來，就算有人注意到他們，也沒人敢多說半句，都要結婚了還有啥不妥？他老婆不舒服就是得休息，事情就是這麼簡單。

　　很快的他們就來到她的閨房，他迅速瞄了幾眼，發現她整理得很好，幾乎沒有雜物，裝潢和傢俱也相當素雅，果然他們是天生一對，都偏愛簡潔風格。

　　「你需要吃胃藥嗎？」

　　「我想應該不用。」周筱雲低頭扭著雙手，看來還是很緊張，他得想辦法讓她放鬆，兩人都要結婚了，她越早適應越好。

　　他走到白色床邊，拉起枕頭，背靠在床頭櫃上，對她招手說：「過來。」

　　遲疑片刻後，她還是妥協了，當她坐到床邊，他一伸手就把她拉到懷裡，清楚聽到她倒吸口氣的聲音。

　　這女人肯定是嚇傻了，卻依然聽他的話，真是乖得過頭了，正因如此他更要保護她。「你胃痛，我也累了，我們躺一下。」

　　外面兩家人都在討論他們的婚禮，他卻在這裡抱老婆，似乎有點太超過？但他沒打算做壞事，只是想感受她的貼近，果然，她又香又軟又好抱，他知道，婚後他會很享受這感覺。

　　原本她全身僵硬著，但他當真沒要嚇她，雙手規規矩矩放在她背後，幾分鐘後她終於放鬆了一些。

　　「我們不出去真的沒關係嗎？」

　　「我說了算，你只要聽我的話就好了。」

　　「喔。」

　　她的聲音悶悶的，還是在擔心嗎？

　　「筱雲，你放心，以後有我照顧你。」他這人毫無浪漫細胞，說不出甜言蜜語，這對他而言就是終生承諾了，希望她聽得懂。

　　她點點頭，把臉貼在他胸前，呼吸逐漸變得平緩，沒多久就睡著了。

　　如此擁抱著她，感覺她的呼吸和心跳，他不禁想像兩人白頭偕老的畫面，那一定會發生的，他有十足信心。睡意湧上，他在她額頭上一吻，讓自己也沉入夢鄉。

　　小倆口就這麼睡了個午覺，沒發現房門被悄悄打開又關上，不管外頭那些人怎麼想，他們繼續漂浮在兩人的小宇宙中。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結婚前夕，周筱雲被叫到客廳，爸爸和哥哥有話要跟她說，嫂嫂也在座，不過顯然是陪客而已，小玫和小潔則盯著電視卡通。

　　唉，她也好想看卡通，海綿寶寶充滿了人生哲理，探討的範圍包括自我、職場、人際關係，寓教於樂多奧妙。

　　周永鈞咳嗽一聲，喚回女兒的注意力。「筱雲，明天的東西都準備好了沒？」

　　「都好了。」她只需約好造型師，禮服也試穿過了，其他都不用費力，准婆婆胡文馨已經做得夠多了，誇張程度可比大拜拜。

　　「你看看這個。」周敏雄拿出一個文件袋，放到妹妹手上。

　　這什麼東西？賢妻良母守則嗎？都要嫁人了他們還是要管到底？她略帶不安的打開來，發現那竟是一份房地契，雖說她只是個小助理，好歹在法律顧問公司上了兩年班，立刻看出這筆財產是列在她名下！

　　周敏雄對妹妹解釋：「這棟房子是我們給你的嫁妝，現在已經出租了，租金會轉到你的帳戶，以後如果你受了什麼委屈，至少有自己的私房錢。」

　　「我……」她沒想到爸爸和哥哥會這麼做，嫁出去的女兒就像潑出去的水，值得他們如此付出嗎？

　　「都已經過戶了，你就收下吧！」周敏雄肯定道。

　　周筱雲不知該做何反應，轉向嫂嫂求助，只見吳璧如也對她微笑，看來是大家都同意這件事，只有當事人不知情。唉，她不是不知感恩，只是他們每次都這樣，什麼都不說就替她做了決定，沒有人認為她也會有思考和感受。

　　周永鈞沉著一張臉對女兒說：「你們結婚以後，除非林克翰那小子跟他老爸一樣，在外面養小老婆、生私生子，否則你打死也不能離婚，聽到沒？」

　　父親這是預言還是警告？周筱雲不太肯定，只能乖乖說：「聽到了。」

　　相對於父親的嚴肅，周敏雄倒是笑得輕快。「我看克翰這個人挺正派的，應該不會亂來，以後筱雲你就相夫教子，好好做林家的媳婦，嗯？」

　　「是。」他們一個扮黑臉、一個扮白臉，就是要她安分守己，她很清楚自己的立場。

　　「好，就這樣了。」周永鈞站起身走向書房，像是卸下肩頭重擔，腳步都輕鬆多了。

　　周敏雄則是坐到雙胞胎女兒旁，陪她們看卡通節目，順便拿起報紙翻閱，不太專心但聊勝於無。

　　這就是出嫁前夕的感人親情大戲？已經演完了嗎？周筱雲眨了眨眼，告訴自己不該抱怨，至少沒有長篇訓話，比她想像中好很多了。

　　她拿起文件袋就准各回房，嫂嫂吳璧如走到她身旁問：「都收拾好了？」

　　「嗯，收好了。」她打包了幾十大箱，前幾天已運送到林家，林克翰允諾了她的要求，給她一個光線明亮的大房間，以後她的寶貝們都有家了。

　　姑嫂倆一起走進房間，吳璧如拍拍她的肩問：「怎麼悶悶不樂的樣子？」

　　「從相親到現在還不到三個月，我覺得好像在作夢，沒什麼真實感。」周筱雲坐到床邊，看她的禮服掛在衣櫃前，雖是自己挑的，卻像是別人要穿的。

　　吳璧如走到那件白紗禮服前，伸手摸了摸，流露欣賞之意。「是啊，我跟你哥交往三年才決定要結婚，你的進度實在超快的。」

　　「要是我沒辦法適應他們家的生活怎麼辦？」雖說是從一個籠子換到另一個籠子，至少原本這個比較熟悉，面對陌生的環境和「家人」，雖然本質上差不多，她仍覺不安。

　　「我看林家是那種傳統型的家庭，跟你爸還有你哥的觀念差不多，你只要乖一點就行了，反正他們也不會期待你做什麼。」

　　「我知道，我的責任就是當個花瓶，還有生孩子的機器。」

　　「別這樣說自己嘛！」吳璧如坐到小姑身旁，刻意壓低聲音問：「可是……那天你跟我要避孕藥，你暫時還不想懷孕？」

　　「我覺得太早了。」上次經期來時她就開始吃藥，算是她的小小詭計。

　　「你有沒有跟林克翰商量過？」

　　「沒有。」這是她的身體，為什麼不能自己作主？每次都是他說了算，她忍不住要偷偷反抗。

　　上次林家人來提親，林克翰提議要到她房裡，還抱著她睡了個午覺，一副自然而然的模樣，不知她有多心慌意亂，沒想到最後她還是在他懷中睡著，怪就怪她太容易妥協。

　　當他說只要聽他的話就好，還說以後他會照顧她，可能以為她會深深感動加感恩，她差點忍不住翻白眼的衝動，只好把臉埋在他胸前，假裝他是個抱枕還好一點。

　　吳璧如「嘖嘖」了兩聲，並無責怪之意，只是提醒道：「你要小心，別把事情鬧大了。」

　　「我知道。」她很感謝嫂嫂的幫忙，女人就該站在女人這一邊，日後嫂嫂若有需要支持，她絕對不會遲疑。

　　「我看林克翰這人挺可靠的，就是態度有點傲，好像把你當小孩子。」

　　「沒錯，他跟哥一樣，對我說話都是命令式的。」

　　吳璧如苦笑一下，試著替丈夫辯解：「你哥是把你當女兒看，當然比較嚴格，他也是為你好。」

　　「我知道，只是他管得真的很多。」周筱雲不想繼續這話題，改口說：「哥能娶到你實在很幸運。」

　　「當初要不是看他可憐，我才不給他機會呢！」吳璧如露出懷念微笑。「幸好他還算有良心，追到手以後對我還不錯。」

　　周筱雲曾聽嫂嫂說過，哥哥追嫂嫂時追得很辛苦，果然得之不易的才會珍惜啊！

　　哪像她這個笨蛋，一次相親就讓人家訂下來了，任由那男人替她安排一切，害她越想越不甘願，只有用避孕來反擊。等他發現她的詭計，會不會氣到心臟病發？她從沒看他失控過，他的腦袋就像台超級電腦，不可能出現亂碼。

　　「你也別想太多了，船到橋頭自然直，說不定你們會變恩愛夫妻。」

　　「哈！說不定我們會離婚。」

　　「還沒結婚就在想離婚，你這個女人！」吳璧如做出驚恐表情，卻又格格笑起來，不把這話當真。

　　周筱雲也笑了，這念頭確實可笑，要是她膽敢離婚，只怕會被爸爸和哥哥登報脫離關係，永遠別想再進家門一步。

　　結婚前夕就在複雜的心情中度過，明天起她就是林太太了，至於周小姐這個人……只有她自己還記得，其他人早就忘光光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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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magmag    時間: 2010-10-13 11:06 PM

　　第四章　　

　　五月中旬，依照林克翰的規劃，訂婚和結婚典禮在同一天舉行，地點就在自家飯店，政商名流紛紛出席，現場還有公關發言人、媒體記者休息室，外頭甚至需要交通管制，說是世紀婚禮也不為過。

　　林克翰一向行事低調，沒有愛現的念頭，但如此場面是有必要的，他必須擺出三重幫的氣勢，讓員工、客戶和投資人看個清楚，林家就是能有這般大手筆。

　　理所當然的，兩個弟弟擔任伴郎，林品軒原本就處事圓滑，像主持人一樣掌控流程，連壞脾氣的林子旭也堆起笑容招呼來賓，這天是兄弟三人表現團結的時候。

　　對林克翰來說，更高興的是他母親紀恰如從花蓮趕來，雖然她一開口就說：「我只能待一會兒，還有事要忙。」

　　有什麼會比她的獨生子結婚更重要？他沒多問，他明白母親是為了顧全大局，不想給他繼母難堪，但他已經心滿意足，至少在今天他能得到母親的祝福。

　　「我帶你去看你兒子選的女人。」他對秘書劉力群打個手勢，之前他已交代過，當他母親出現時，千萬不能讓他父親和繼母碰到，他相信秘書會完成這任務。

　　他們來到宴會廳一旁的套房，林克翰不打算在此度過新婚之夜，但還是訂了間套房給他老婆用，畢竟中午訂婚、晚上結婚可不簡單，女人的花招總是有得磨。

　　房裡一堆人忙進忙出的，包括親戚朋友、化妝師、攝影師、飯店員工等，但林克翰第一眼就看到周筱雲，彷彿一位白色天使降落人間，美麗而純潔，靜靜坐在化妝鏡前，神情迷惘地望著鏡中倒影，像是不懂自己怎會置身此地。

　　他嘴角微揚，這可憐的小東西，他很快會讓她明白，她的歸屬就在他懷中。

　　除了禮服吸引人注意，她身上還配戴了許多珠寶首飾，大多是他父親和家族長輩贈送的，想必他繼母也選購了好幾樣，坦白說有點俗艷，但不減他老婆的完美，今天他是最驕傲的新郎。

　　懷著得意的心情，他替兩個女人介紹。「筱雲，這是我媽，媽，這是我老婆。」

　　「伯母……」周筱雲站起身，立刻改口說：「媽，謝謝你從花蓮過來。」

　　他老婆果然聰明，還記得他說過他母親住花蓮，他在心底給她加分，成績早就破百了。

　　紀恰如微笑欣賞媳婦的雪白禮服。「筱雲，你比我想像中還要漂亮，克翰真是幸運。」

　　「哪裡，是我高攀了他。」

　　老婆何必這麼客氣，林克翰不太喜歡她的說法，扣個幾分好了，但成績仍是破百。

　　「別說傻話，你們站在一起多好看呀！」紀恰如從皮包拿出賀禮，是一個紅包和一個玉鐲。「來，這是媽給你的。」

　　「我……這怎麼好意思？」周筱雲抬頭望向林克翰，以眼神詢問他該怎麼做。

　　「這是媽的心意，你就收下吧。」他先把紅包收進口袋，今天他替老婆收了不少紅包，明天就會變成她的私房錢，他希望她花錢爽快，乖老婆是值得被寵壞的。

　　接著他替她戴上翠綠的玉鐲，那兩隻小手上掛了十幾個手鐲，金、銀、玉、鑽………多到有點離譜，他懷疑她等一下要怎麼舉杯敬酒。

　　「謝謝媽，真的好漂亮！」周筱雲摸著那手鐲，顯得愛不釋手。

　　「這是花蓮玉，我挑了好久才找到最完美的一個，你們有空到花蓮來走走，我那兒地方很大，你們可以來多住幾天。」

　　「好。」林克翰不問老婆就直接回答：「我們會找時間過去。」

　　紀恰如對兒子點個頭，轉向媳婦說：「克翰跟他爸不一樣，他成熟穩重又有責任感，你不用擔心。」

　　「是，我知道。」

　　老婆的語氣還算肯定，只是表情不夠開心，林克翰決定不加分也不扣分，他招來攝影師，替他們三人拍了幾張合照，日後好寄給母親留念。

　　拍完照，紀恰如歎口氣說：「祝你們百年好合，我還有點事得先走了。」

　　「媽，謝謝你來。」林克翰不勉強母親留下，幸好父親和繼母都沒出現，他的秘書果然辦事妥當。

　　「媽再見，請多保重。」說著，周筱雲伸手給婆婆一個擁抱，紀恰如面露驚訝，但很快就笑著拍拍她的背。

　　看這兩個女人擁抱，林克翰只覺胸口一陣熱，說來奇妙，他老婆從來沒主動抱過他，跟他母親初次見面卻如此親熱，好像她們才是親生的一樣。

　　當他母親獨自離去，那背影顯得有些落寞，他只能再次對自己承諾，他將會擁有成功的婚姻，絕對不能步上老爸的後塵。

　　回過頭，他握起老婆的手端詳那玉鐲，母親果然有眼光，至於其他閃閃發亮的手鏈就有點礙眼。「你戴這些東西會不會太重？」

　　「還好。」周筱雲輕聲說。

　　「抱歉，我沒空帶你去蜜月旅行。」

　　「沒關係。」

　　當真沒關係？他還以為女人都很重視蜜月旅行，看來他老婆不是普通女人，這下要加分加到破表了。雖然有時他會想，她不用一直這麼乖，偶爾任性也無妨，但可能這就是她的本性吧！

　　對了，他還沒讚美她今天有多漂亮，正當他要開口，秘書劉力群走上前說：「董事長，還有五分鐘就開始了，請兩位準備出場。」

　　「OK。」讚美可以延後，準時卻是不能拖，訂婚典禮在十二點開場，客人遲到是他們家的事。

　　時間到了，他牽起妻子的手，執子之手，與子偕老，他確定他們會走向那結局。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為了迎接新婚之夜，周筱雲多喝了幾杯香檳，她不只需要壓驚，還得讓自己麻木。

　　從早上六點醒來，就是整天的化妝、做頭髮、換禮服、微笑合照，還要陪著丈夫敬酒、招呼客人，雖然她不用發表高見（當然也沒有人要聽），做個稱職的花瓶還是挺累的。

　　隨著婚禮的結束，她沒有放鬆，反而變得驚慌，因為洞房花燭夜即將展開……

　　午夜之前，司機開車送他們回到林家，來到三樓林克翰的住處，從今後就是他們的家了。

　　她不是第一次進這間屋子，他早已把鑰匙給她，好讓她搬東西進來，儘管對環境不陌生，今晚卻是非常不一樣，只因她變成了林太太！

　　林克翰並沒有把她抱進屋，像電影裡演的那樣，她應該覺得驚訝或失望嗎？早知道他跟浪漫兩字是扯不上邊的。

　　「忙了一天，我先洗個澡。」林克翰解開領帶，神色平靜道：「主臥室的浴室給你用，我去用客房的。」

　　「喔。」周筱雲不知怎麼回應，好個和平的開始，希望會有個和平的結束。

　　等他離開她的視線，她才放心脫下禮服和首飾，進了浴室洗去所有發膠和化妝品，雖有醉意，但還不至於滑倒，只是一顆心怦怦跳得好快。

　　要是她搞砸了怎麼辦？他會不會生氣？嫌她沒反應、沒技巧？或是要求她做某些古怪動作？知人知面不知心，誰知她丈夫在床上會不會是個怪咖？天啊，別再想下去了，她會先被自己嚇死！

　　拖拖拉拉半小時之後，周筱雲總算換上睡衣走出浴室，只見林克翰已躺在床上，眼鏡放在床頭櫃上，頭髮還有點濕意，看起來跟平常不太一樣。

　　他穿著古板的條紋睡衣，她對此沒有任何不滿，總比只穿內褲或完全不穿好。

　　「過來。」他對她招手，像在呼喊小孩或貓狗。

　　她踏出沉重腳步，彷彿死刑犯走上刑場，拜託他要殺要剮就快點吧！

　　等她坐到床邊，他一伸手就把她拉到他胸前，盯著她問：「你今天喝了幾杯香檳？」

　　「呃……我不記得了。」她的雙手碰到他的胸膛，不敢收回，又不知怎麼停留。

　　「也好，這樣你會比較放鬆。」

　　她早知他不會客氣，都已經是他的人了，他不把她吃掉才怪，她希望速戰速決，但他似乎不這麼想，從她的額頭開始親吻，雙手也在她身上探索。

　　當他即將吻上她的唇，她不知自己哪來的勇氣，居然敢打斷他問：「可……可以關燈嗎？」

　　林克翰聽了皺起眉，她還以為他會拒絕，幸好他還有點慈悲心，從床頭櫃上拿起遙控器，關了明亮主燈，開了床邊檯燈。如此一來室內變得昏暗許多，不至於看不到彼此，但有些細節會模糊些，多少能給她安全感。

　　她閉上眼，讓黑暗籠罩自己，感覺他的呼吸逐漸接近，終於他們接吻了，不只是唇與唇的接觸，他的嘴是張開的，以舌尖探開她的嘴，要求她對他開放，她顫抖著順從了他，讓他直接探入她口中。

　　她沒想到會是這樣的，這男人當真餓壞了，不只舔她的唇還吸她的舌，在她嘴裡反覆攪弄，像在玩弄獵物似的，不肯爽快吃掉，卻要細細品嚐。

　　她聽到一種類似小動物的嗚咽聲，愣了下才發現是自己發出的，那是呻吟嗎？她不確定，當她忍不住再次「發聲」，他似乎因此更激動，把她吻到不能呼吸，不得不稍微推開他。

　　他很配合的轉換了方向，改為舔弄她的耳朵、下巴和脖子，同時他的雙手也沒閒著，撥開了她睡衣的細肩帶，解決了她成套的內衣褲，迅速讓她變得赤裸裸。

　　「等我一下。」他忽然從她身上離開，她嚇了一跳，以為他要拿出什麼詭異道具，這男人果然是披著羊皮的狼嗎？

　　很遺憾的，他只是脫掉自己的衣服，馬上又回到她身旁。

　　她睜大眼盯著他，沒想到他還挺壯的，雖然沒有古銅色肌膚，卻是出乎意料的結實，原來男人也可以這麼好看，然後她的注意力落到某一點，然後……她用雙手遮住自己的眼。

　　「不用怕。」她聽到他的低笑，若不是在這種緊張狀態，她可能也會笑出來。

　　她的雙手被他拉開，可她還是不敢睜眼，結果感覺反而更敏銳！他的唇落在她頸上，他的手搭在她肩上，逐漸南下、逐漸深入……他該不會是想要這樣那樣吧？

　　無論他想怎樣，她只能逆來順受，他們之間沒有愛情，最多是種牽絆或妥協的關係，但她依然有反應，該說是慶幸或不幸呢？

　　對於他正在對她做的事，她沒有經驗但有概念，心想她已經很幸運了，他是飢渴了點但不算粗魯，一次又一次撩撥她的慾望，直到她的呼吸跟他一樣急促，如果她有心臟病，可能已經病發身亡了。

　　最糗的是她不斷發出怪聲，自己聽了都想戴上耳塞！

　　終於來到關鍵時刻，他蹲坐在她雙腿間，拿了個枕頭墊在她臀下，低聲道：「如果不舒服要告訴我。」

　　「嗯……」

　　說了又能怎樣？他不會放過她，因為她已是他的妻，住進他的家，躺在他的床，接受他給的一切，無論她想不想要。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林克翰自認並非調情高手，也不是性愛戰神，但他盡力想讓他的妻子舒服。

　　在朦朧的燈光中，她的身材正如他平常所觀察（也就是在腦中替她脫衣的意思），苗條但有料，不會過度誇張，剛好是他欣賞的曲線……話說回來，她有什麼是他不滿意的？

　　沿著她柔嫩的肌膚，他親吻著、撫摸著、欣賞著，不急也不緩，他有大把時間可以享受。出乎他的預期，她的反應還不錯，他因此鬆了口氣，千萬不能讓她討厭這檔事，那樣的話可不容易懷孕。

　　他吻過那些應該是女人的敏感帶，改天有空再開發她的「要害」，今天的首要之務是確定她OK了，然後確定姿勢也OK了，不能讓他的體重壓扁她，抓好時機才緩緩進入。

　　剎那間兩人都暫停了呼吸，坦白說，他自己都不太適應，她實在太小、太窄了，勢必要受苦。

　　「會痛嗎？」他這問題算是禮貌性質，因為他很肯定她是痛翻天了。

　　她明明皺著眉，淚眼汪汪的，卻硬撐著說：「沒……沒關係。」

　　這女人也太乖了，在這種時候她大可發飆，可能她天生就是沒脾氣，他能做的就是多努力了。

　　「我保證下次會更好。」但這次顯然是挺難的。

　　他勉強自己放慢速度，吻住她那太甜的小嘴，雙手也在她身上游移，希望她至少能放鬆些。

　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，慢慢地他進出滑順了，她又發出那些小小噪音，他不由得勾起嘴角，他不喜歡女人叫床叫得太過，搞得像唱戲，尤其是歌劇之類的，而事實證明他的完美妻子總能讓他滿意。

　　「有沒有好一點？」

　　「還好……嗯……」

　　他看得出她想壓抑自己，從她緊咬的嘴唇中卻還是逸出了呻吟，低低的、柔柔的，他甚至湊近去聽個清楚，老天，她或許沒有自覺，卻有讓男人發狂的本能。

　　快感不斷累積，理智不斷流失，他忍不住想用力衝刺，但他承諾過要照顧她，而且她是個好老婆，至少今天他得替她多著想，於是他繼續保持中庸之道，不輕不重不快不慢不敢放縱，就怕傷了她。

　　瞧她雙手抓著床單，迷濛的眼神半閉，已經無力咬住下唇，只能張嘴呼吸和低吟，那嬌媚模樣讓他牙關一緊，終於在她體內釋放，一波又一波，直到他腦中一片空白，甚至有種看到星星滿天的錯覺。

　　他知道她沒有得到跟他一樣的滿足，但應該也不算太難受，他已經盡力了。

　　「你還好吧？」他把她臀下的枕頭拿開，卻捨不得讓自己抽出，那感覺太銷魂，第一次就教他上癮。

　　她仍在喘息，只能點頭回應，他撥開她落在額前的髮絲，安撫道：「乖，慢慢就會習慣了。」

　　她還是沒說話，長長的歎口氣，顯然被他累壞了，那帶給他一種成就感（沒辦法，男人都是禽獸），最後他離開她體內，拉起被子蓋住兩人。

　　這是漫長的一天，但他沒有怨言，入睡前他的嘴角是上揚的，他確信他們會這麼過完一輩子。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清晨六點，周筱雲從夢中醒來，她睡得很不好，可能是因為陌生的床、陌生的房子，還有枕邊那個陌生的男人……即使他們已有肌膚之親，她仍覺得他陌生。

　　她悄悄爬下床，先進浴室把自己洗乾淨，在她身上有他的汗水以及……呃，反正她現在不會懷孕，沖掉就是了。

　　今天是星期天，理當睡到日上三竿，但她不想回床上面對她丈夫，乾脆轉到廚房做早餐，她的廚藝只能算普通，不常練習的關係，但要做頓早餐還不成問題。

　　切切洗洗的動作讓她心情平緩，也能整理一下昨夜的回憶，整體來說，她的丈夫算是一位善心人士，因為他們的新婚之夜相當平和。

　　原本她緊張得要命，結果他讓她鬆了口氣，這男人挺正常的，沒什麼怪癖，甚至頗為用心，她得到的快樂大於痛苦，以後的床事應該不會太難熬。

　　如果他知道她有在吃避孕藥，不知反應會有多激動？一想到此，她居然有點竊喜，像是惡作劇的感覺。畢竟這是她的身體，哪天她想懷孕就會停藥，她從未答應過要生孩子，是他自己一廂情願，哼！

　　聽到腳步聲，她轉頭一看，只見林克翰已經洗過臉，戴上眼鏡，換上白襯衫和灰長褲，看起來跟昨夜很不一樣，比較冷靜也比較……遙遠。

　　他面露驚訝問她：「你做了早餐？」

　　「嗯。」有什麼不對嗎？只是蛋餅、三明治和果汁而已，冰箱裡一堆食物，難道她不能用？

　　「想吃東西就打電話給管家或廚師，這是他們的工作，三更半夜也沒關係。」

　　「我會煮……一點點。」他應該是就事論事，她卻覺得自己好蠢，做個貴婦就是什麼都不用做，她怎會蠢到自找麻煩，還以為他會肯定她的表現？

　　「偶爾煮一下可以，不用天天煮，我娶你不是要讓你煮飯、做家事的。」

　　「喔。」他娶她是生小孩的對吧？偏偏她就不順他的意，這種叛逆心理非常幼稚，但她還有什麼能反抗他的呢？

　　林克翰走到門口，從信箱拿了報紙，回到餐桌前開始用餐。

　　她愣了下才坐到他對面，瞧他只在意報紙內容，說不定吃了什麼都不知道。

　　這就是他們婚後的第一天？他們真能相處一輩子？她默默喝了口果汁，忽然覺得人生是黑白的，現在報紙都用彩色印刷了，他們之間卻黯淡得像默片。

　　沉默中，林克翰吃完了早餐，放下報紙才說：「早餐很美味，謝謝。」

　　「不客氣。」聽起來好像服務生和客人的對話，最好他不要掏錢出來付帳。

　　誰知她的預感當真實現，他回房拿了一個文件袋出來。「裡面有我爸媽和一些親戚給你的紅包，還有在我名下的提款卡、信用卡，你要怎麼用都行。」

　　「謝謝。」他可真慷慨，發錢不眨眼！也許林家的男人都認為養老婆很正常，但她只覺得自己低人一等，彷彿他是她的主人，而她是用身體換金錢！

　　「今天中午我們要回你娘家，準時十一點出發。我去書房，有事叫我。」

　　「是……」她只能以單詞回答，因為他說的就是命令，她多說也沒用。

　　等他走開後，她發呆了一會兒才開始收拾桌面，那位大少爺顯然想都沒想過要幫忙，對他來說這些是傭人的工作，因為他的時間寶貴、他的事業重要、他的繼承人還可以讓她母以子為貴！

　　越想越氣，她決定把文件袋收進保險箱，跟那些貴重首飾放在一起，除了他母親送的玉鐲（她真的喜歡），還有他買給她的婚戒（她不敢不戴），她實在不想看到其他東西了。

　　等她忙完了，看看時間還早，便走向自己專屬的房間，打開箱子整理東西。這裡將成為她的小天地，讓她有個空間作夢，如果可能的話，真希望不用再面對外界，當然那只是癡人說夢……

　　十一點整，他們果然準時出發，周筱雲早知她丈夫相當注重時間，而且總是提早到達，今天他還準備了一堆禮盒，她完全不用費心，只需把自己打扮好。

　　其實她比較喜歡牛仔褲和T恤，但她從小被教養要做個淑女，現在又變成了貴婦林太太，因此她還是穿上文雅的洋裝，她衣櫃裡有上百套這類衣服，若不穿怕會遭天譴。

　　當他們回到她家……該說是娘家了，只見全家人都在客廳等著，肯定是因為林克翰的關係，以往她回家才沒這麼大的歡迎陣容。

　　「爸、大哥、大嫂，我們回來了。」林克翰向長輩打過招呼，除了禮盒，還準備了玩具給雙胞胎，果然是面面俱到的好女婿、好妹婿、好姑丈。

　　「回自己家還這麼客氣，真是的。」周敏雄代為收下禮物，並叫兩個女兒鞠躬道謝。

　　聽哥這麼說，周筱雲直覺就認為是說給林克翰聽的，畢竟這個家還算是她的家嗎？

　　「來，一起吃飯吧！」周永鈞招呼眾人走到餐桌旁。

　　爸為什麼笑得那麼高興？以前他才不會跟她一起吃飯，是林克翰抬高了她的身價嗎？

　　吃飯時大多是那三個男人在說話，彷彿失散多年的親人，談笑風生、欲罷不能。仔細觀察他們三人確實很像，就是那種自信又自大的類型，說不定真有血緣關係呢。

　　周筱雲自覺像個局外人，幸好嫂嫂和兩個侄女還注意到她，也許她該去做DNA檢測，因為她有極大可能是撿來的小孩。

　　好不容易熬過這頓所謂的「歸寧」飯，她的完美丈夫對她說：「抱歉，我有個重要的會議，得先走一步，我會叫司機送你回去。」

　　「好。」星期天還要開會？她最好快點接受這男人是個工作狂。

　　「晚上見。」林克翰握一下她的手，又一一向眾人道別，表現得彬彬有禮、可圈可點。

　　周筱雲對接下來的發展並不意外，當林克翰的腳步一踏出大門，她爸就轉身進書房，她哥則陪雙胞胎看電視，沒有人想花時間跟潑出去的水說話，果然！

　　「跟我來。」嫂嫂是唯一有良心的人，牽著她走進他們的臥房。

　　她原本的房間要重新裝潢了，哥哥和嫂嫂計劃買兩台新鋼琴，給小玫和小潔一間新的練琴房……看來她在這個家是沒有歸屬之地了，偶爾來訪也只能當客人。

　　一關上房門，吳璧如就急著問：「怎麼樣？昨天晚上還好吧？」

　　周筱雲聳聳肩說：「不知道，沒得比較。」

　　「他不行嗎？技巧很差？還是對你很敷衍？」

　　「沒有啦……他對我還不錯，我只有痛一下。」她原本以為自己會暈倒，結果居然還小有快感，唯一後遺症就是腿有點酸，畢竟很少用那種角度……

　　「那就好，至少不會是痛苦的回憶。」吳璧如拍拍胸口，周筱雲覺得一陣溫暖，至少還有人關心她的處境。

　　「可是……今天早上他好像不太想理我，吃完早餐就進書房，跟爸一樣。」

　　當然她不是在抱怨，她丈夫本來就不是浪漫的人，但昨晚他好像有那麼點溫柔，隔天早上卻變得超平淡，彷彿他們結婚幾十年了一樣，但話說回來，她也不知老夫老妻是什麼情況。

　　「結婚以後多少會鬆懈，男人和女人都一樣啦！」吳璧如一點都不驚訝，以過來人的語氣說：「反正他忙他的，你也可以忙你的呀！」

　　「是嗎？」周筱雲一愣，心想自己怎麼沒想到？

　　「看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，說不定現在是你的人生高峰期，只是你還沒發現而已。」

　　「嗯，好像是這樣沒錯。」反正她也不期待丈夫的垂愛，又偷吃了避孕藥不會懷孕，眼前正是空窗期，再不把握更待何時？

　　「加油！我希望你真正的快樂。」

　　「我會的。」

　　嫂嫂在她肩膀一拍，彷彿賜給她神奇的力量，忽然她的生活有了目標，多麼不可思議，她就要開始真正的快樂了？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嫂嫂說得對極了，周筱雲很快就發現自己比婚前快樂，有充分的時間和空間做她想做的事。

　　住在一樓的公婆找過她幾次，不是打牌就是唱歌，但她實在不是那塊料，打牌一定放槍，對老歌又不熟，於是他們很好心的放過她，隨她自己高興過日。

　　至於她丈夫呢，週一到週五他總忙於工作，晚上九點回家就算很早了，週末也常要加班或出差，事業是越做越大，有幾次她還看到他出現在電視新聞中，卻沒有引以為傲的心情，他們實在沒那麼熟。

　　當然，大忙人林董還是會抽空吃吃她，每次都是很和諧的過程，他雖有慾望，但不急躁，她的反應也不差，可以給彼此打個八十分。

　　林克翰不再送她鮮花或禮物，都結婚了何必費事？不過做人要懂得感恩，她仍盡到自己的義務，每當有交際應酬的場合，她會打扮得體、微笑點頭，讓她丈夫、公婆或兩位小叔發言，她只需做個美美的花瓶。

　　她不用上班，在家不用做家事、不用侍奉公婆，很自然就開始她唯一的興趣。

　　她採購了一堆材料，每天做這個做那個，上網申請了免費blog，貼上自己的手工藝作品，像在創立什麼事業似的，每個細節都講究，每則留言都回答。

　　原本她在網路上就認識一些同好，現在又開始交新朋友，一起討論他們喜愛的事物。她的專屬房間當真成了工作室，除了寂寞一點，她在裡面是快樂的，因為她擁有了自由。

　　晚上九點，一聽到開門聲，周筱雲立刻衝出工作室，每當她丈夫回到家，她就會把這扇門鎖上，深怕他發現她的小秘密，雖然他從來不問也不管，她還是決定小心為上。

　　「我回來了。」林克翰放下公事包，臉上有掩不住的疲倦。

　　「要吃東西嗎？還是先洗澡？」她丈夫提供她這麼讚的工作環境，她理當回報他的慷慨和放任。

　　「我先去洗澡，麻煩你給我弄點熱的，不用太多。」

　　「好。」每天她會自己做早餐，傭人會送上午餐和晚餐，份量太多她根本吃不完，因此會預留一些給丈夫當消夜，有時她也會自己做些料理，不過她沒讓他知道，怕他又說娶她不是要她煮飯。

　　等林克翰洗過澡，換上古板睡衣走出來，她已經準備好溫熱飯菜，兩人靜靜對坐在餐桌兩旁，他邊吃消夜邊看資料，她則是捧著一本漫畫猛啃，當然是偽裝過的漫畫，她做了幾個書套輪流用，像是成功致富、健康人生之類的封面。

　　「我吃飽了，謝謝。」他伸手揉揉太陽穴，似乎頭很痛的樣子，她差點要自告奮勇幫他按摩，不過那太親密了，除了在床上之外，她不想也不敢碰他。

　　「不用客氣。」看他捧著資料走進書房，她迅速收拾餐盤、準備就寢，天曉得他會「自我加班」到何時，她才不奉陪。

　　夜裡，當周筱雲好夢正酣，忽然有雙手從背後擁住她，她知道那是誰，也知道對方要什麼。

　　「可以嗎？」林克翰的態度總是客氣，但她還沒回答他就開始動手，這男人在床上絕對不是紳士！

　　她不用說話，反正沒多久她就會發出怪聲，她超討厭自己這一點，而他早已摸清她每個「要害」，攻擊得她無處可逃，只能低聲求饒。

　　「不舒服要告訴我。」他幾乎每次都這麼說，坦白說有點煩，要吃就快點啦。

　　「嗯……」如果很舒服怎麼辦？她才不告訴他。

　　過程中他們其實很少對話，只聽得到他的喘息和她的呻吟，當然還有某些無可避免的拍擊聲……

　　結束時他癱倒在她身上，把臉埋在她肩窩，不肯立刻退出她體內，過了好一會兒才翻身躺在她身旁，很快就傳來他熟睡的呼吸聲。

　　坦白說她不討厭這件事，因為她也有享受到，他們在這方面挺合的，但激情過後她卻覺得空虛，盯著天花板發呆兼失眠。

　　毫無疑問的，林克翰是個負責的丈夫，日後也將是個負責的父親，她相信除非他被下了藥，否則是打死不可能出軌。但那不是因為他怕傷她的心，或是他只想要她一個人，而是理智思考後的結論，來自他父親帶給他的教訓，偷吃的下場只是一團糟，何苦呢？

　　他們之間不會有愛情，包括過去、現在和未來，她都不該有所期待。

　　日子一天一天過去，她活在她的小小世界，享受她的小小快樂，直到某天有人在她的blog留言說：「哈囉，你做的包包好可愛，要不要出個價賣給我？」

　　這一則留言改變了她的生活，居然有人想要她做的東西，甚至願意出錢買下！

　　從此她展開了網路拍賣，賣的正是自己的作品，交易金額並不大，卻讓她感激又感動。

　　她的人生有目標了，但她的存在有意義了嗎？她不確定，她還需要更多證明，不知要等到哪一天，她才能驕傲的挺起胸膛，對每個看不起她的人說：我不是花瓶！誰都不准替我做決定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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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magmag    時間: 2010-10-13 11:07 PM

　　第五章

　　時光飛逝，轉眼間他們已經結婚十個月，小孩都該生出來了。

　　林克翰每天早出晚歸，工作忙得團團轉，連週末也要加班或應酬，但他沒有任何不滿，一切都照他計劃進行，順利得不得了，只除了他老婆還沒懷孕。

　　平心而論，周筱雲表現得相當完美，很快適應了婚後生活，從不抱怨他的忙碌。

　　每次家族聚會或社交場合中，她總是打扮得宜、鎮定面對，當然他對她的要求也不多，只要站在他身旁微笑就好，至於該說什麼、該做什麼就由他來，她是他的小女人，這是天經地義的事。

　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還沒懷孕，但這責任應該落在他身上，因為他太忙也太累了，一個禮拜只能抱她一、兩次，有時還碰到她的經期，這樣下去不行，他得盡快改善。

　　寒流陣陣的二月，在某個週日晚上，林克翰應酬後回到家，看周筱雲從房間跑出來，一雙大眼眨呀眨的，似乎還有點臉紅？

　　他不知道她每天在家做什麼，也沒走進過她的專屬房間，女人嘛，八成就是買了一堆衣服鞋子，他不在乎她怎麼花錢，他賺的錢夠她花幾輩子了。

　　「我回來了。」他脫下西裝外套，她隨即接過去，多體貼的老婆呀。

　　「想先吃飯還是洗澡？」

　　她總是急著要替他做點什麼，一開始他不太習慣，畢竟他結婚不是要找人來照顧他，但時間久了他也就被寵壞了，男人嘛，一回到家只想放空。

　　「今天晚上吃得很飽，不用準備了。」

　　「喔。」她像是頗為失望，抱著他的外套不知做啥好。

　　「明天我要去日本出差，一個禮拜才回來。」

　　「這樣……」她的表情只有訝異，並無不捨。「我幫你收行李？」

　　「嗯，麻煩你了。」她真乖，他還沒提出要求，她就主動照料他的需求，但有時他希望她能表現多一點情緒，像是在這種時候，難道她就不能抱住他，說她會很想他？

　　算了，他自己也做不出來，還是不要那麼噁心吧！

　　他隨妻子走進臥房，看她從衣櫃取出行李箱，又打開抽屜拿他的內衣褲，平常他出門也是她替他準備衣服，這似乎是女人的天性，總知道男人需要什麼。

　　說真的，他很喜歡他的妻子，她樣樣都讓他滿意，但她喜歡他嗎？是否對他感到滿意？她總是那麼聽話，如果他問了這些問題，想必她也只會點頭吧！

　　對了，結婚後他都沒送過她禮物，這次去日本買件首飾好了，女人應該都喜歡亮晶晶的東西，他不清楚她的喜好，總之買最貴的就是了。

　　瞧她彎著腰翹起臀部，他胸腹間湧上一股燥熱，忍不住啞聲道：「筱雲，你過來。」

　　「什麼事？」她轉過頭問。

　　「晚點再收。」

　　他相信自己的意圖很明顯，果然她乖乖走近，讓他伸手將她擁進懷中，開始上下摸索她的敏感帶，這美妙的身軀總讓他愛不釋手。

　　對於兩人在床上的活動，她不曾主動，但也不會抗拒，唯一洩漏情緒的就是那低吟聲，他愛聽極了。

　　只是偶爾他會想，不知她完全「放開」時會是怎樣？那可能性應該是零，天生的淑女要怎麼變得狂野？無所謂，反正他也不是多瘋狂的男人，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。

　　依照她的要求，他關了主燈、點亮檯燈，如此一來她才能放輕鬆。真搞不懂女人，他們都做了多少次，也早就看光光了，為什麼還要搞神秘？她該不會還在怕羞吧？

　　當他埋首在她胸前舔弄，忽然沒了那性感的聲音，他不禁皺眉抬起頭，看她把自己的臉壓在枕間，想掩蓋住那些呻吟，他當然不允許，捧起她的臉說：「你這樣會不能呼吸。」

　　「喔……」她垂下眼迴避他的視線，臉紅得好漂亮。

　　他在她額頭落下一吻，他的老婆實在太可愛，他們的小孩一定也很可愛。「我應該早點讓你懷孕。」

　　她的表情瞬間僵硬，他趕緊解釋：「我不是怪你，都怪我太忙。」

　　「抱歉。」她低下頭，神色黯然。

　　「都說了不是你的錯，別緊張。」他可不想讓她失去興致，因為他正在興頭上。

　　看她還想開口，他乾脆吻住她，吻到她忘了要說啥，明晚他就不在這張床上，現在他要好好品嚐她、記得她，否則怎麼對得起自己？

　　雖說台灣男人好色，日本男人似乎更勝一籌，日本廠商一定會把他拖去酒家，說不定還會找藝妓作陪，可惜他對別的女人沒興趣，他只想要他的妻子。

　　七天後他將回到她身旁，不會偷吃也不會出軌，繼續過他們美好平順的生活。

　　唯一煩惱就是要盡快讓她受孕，但那不會是問題，他決定以後每天早起「做人」，聽說早上的品質和數量都極佳，老婆如果怕太亮就拉上窗簾，只要他們多耕耘就會有好消息……

　　啊，他等不及了，先來演練一番吧！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趁著丈夫出差時，周筱雲約了人喝咖啡，順便聊是非。

　　午後兩點十分，她一進餐廳就看到約會對象，揮手招呼道：「抱歉！我遲到了，剛才銀行裡面人好多。」

　　「沒關係，你看來氣色不錯。」嫂嫂吳璧如對她笑說。

　　「謝謝，某人不在家，我確實輕鬆很多。」周筱雲不想回娘家，因為她對爸爸和哥哥無話可說，跟嫂嫂約在外面比較自由。

　　吳璧如瞇起眼說：「我說這位貴婦，做人要有良心，沒有你老公，你怎麼會有今天？」

　　除了網路上的同好，嫂嫂是唯一知道她「就業」狀況的人，於是她點頭說：「是，嫁給他以後我才建立自己的工作室，但是我對他百依百順，已經很委曲求全了好嗎？」

　　「好好，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個偉大的女人。」

　　兩人都笑起來，招來服務生點了咖啡和蛋糕，邊吃邊聊，嘴巴停不了。

　　周筱雲一向崇拜嫂嫂，聰明優秀、又能跟哥哥平起平坐，但就算是女強人也會有煩惱，只見嫂嫂歎了口氣說：「你爸昨天又提起老話題，希望我生個男孩。」

　　「男孩、女孩不都一樣？健康平安才重要，爸真是死腦筋，哥他沒有逼你吧？」周筱雲一聽就火大起來，現在都什麼時代了？小玫和小潔繼承到雙親才智，小小年紀就機靈得要命，以後別說是當律師或醫師，說不定還能選總統呢！

　　「他現在還不敢。」吳璧如苦笑一下，這似乎是唯一值得安慰的事。

　　「那就好，只要哥挺你就沒問題了，爸他要煩就自己去煩，你千萬不要有壓力。」說到重男輕女這檔事，周筱雲可是受害者之一，絕對不希望延伸到下一代。

　　吳璧如聳聳肩，把話題轉到小姑身上。「你呢？還在吃避孕藥？還是沒告訴他？」

　　「我不敢讓他知道，他一定會抓狂的！」她除了把避孕藥放在工作室，還刻意裝在維他命的瓶子裡，林克翰從未發現過，但她不可能隱瞞到底，最近他才說要早點讓她懷孕，等日子一久，他可能會要求兩人都去做檢查。

　　「你要小心點，你老公看來是很穩重，但這種人發飆起來才可怕。」

　　「其實……我想離婚……要是有小孩，我就真的離不開了。」

　　吳璧如不是第一次聽到小姑這麼說，表情並不驚訝，只是頗為好奇。「你這麼想跟他離婚？他到底有哪裡不好？」

　　「他沒有哪裡不好，可是他不愛我，我也不愛他，我不想就這麼過一輩子。」

　　「相愛容易相處難，你們能相處已經很不容易了。」

　　「他跟他爸一樣，就是那種傳統大男人，把我當成花瓶或生孩子的機器，不能有意見也不能做決定，我不想再當乖乖牌了……我只想要自由。」在外人眼光看來，她是享受榮華富貴的少奶奶，只有她自己明白其中煎熬，再壓抑下去的話就要爆炸了。

　　「可是你爸和你哥一定會很生氣，以後可能不會照顧你。」

　　「無所謂，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。」周筱雲已做好心理準備，如果要跟他們脫離關係才能得到自由，她的結論是無所謂。

　　茲事體大，吳璧如沉思片刻。「我沒辦法告訴你該怎麼做，如果你想要自由，就得先做到獨立，從賺錢和存錢開始吧！」

　　「我知道，我已經開始了。」剛才她去銀行就是辦定存，當她走出銀行時，簡直驕傲得想大叫，她辦到了，這是她第一次靠自己的力量賺錢、存錢！

　　婚前和婚後都有人給她錢，她不能否認自己是個幸運兒，但別人給的有可能會收回，只有自己努力得來的最可靠。

　　「那就好。」吳璧如點點頭。「你的網拍生意怎麼樣？」

　　「還不錯，老客人介紹新客人，我還打算去擺攤。」

　　「先別急，要是被你婆家的人看到怎麼辦？如果有記者發現三重幫的少奶奶在擺攤，你可就要大紅特紅了！」

　　嫂嫂說得對，周筱雲頓時一陣發毛。「所以我才要先離婚啊。」

　　「你老公不可能離婚的，除非有天大的理由。」

　　「我也在想，到底要怎樣他才肯放我走？」認真說來她有一半責任，誰叫她膽小又沒用，在他面前總是一副賢妻樣，大男人如他當然不會想放手。

　　「林家的男人最重視的除了面子就是責任，應該要從這方面下手。」

　　「要我搞婚外情讓他難看？我不敢。」她無法想像自己去釣男人，至少到目前為止，林克翰是她唯一能接受的男人，雖然她一心想跟他離婚，這會很矛盾嗎？

　　「我也不會這樣建議，傷人傷己不劃算。」吳璧如轉了轉眼珠，笑得頗為神秘。「我有個點子，但是很瘋狂，你聽了可能會昏倒。」

　　「拜託你快說！」

　　「就是你要假裝……」

　　周筱雲聽得目瞪口呆，女人心果然海底針，男人怎麼想也想不到，她們居然有這等心機……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七天後，林克翰結束出差行程，日本天氣只有零度，還下大雪，比起來台灣就溫暖許多，果然還是回家好。

　　一出海關，司機和秘書來接機，途中他跟秘書商討工作進度，充分利用時間，但其實他最想做的只有睡覺和抱老婆。這幾天他睡得很不好，日本的時差其實沒差，飲食也不成問題，飯店大床相當舒適，唯一不對勁的就是少了老婆……

　　當然，理智如他回家後還是先去向父親問安，順便報告出差的狀況。

　　聽完兒子的簡報，林冠廷關心問：「你怎麼有黑眼圈？不是被日本黑道打的吧？」

　　「這幾天沒睡好。」

　　「上去給你老婆抱一下，保證你睡得像隻狗。」

　　瞧老爸擠眉弄眼的，林克翰只是笑，沒回答，有些事不用說得太明白。

　　「對啦，筱雲怎麼還沒懷孕？你到底有沒有在打拚？」

　　「我太忙了，是我不夠努力。」他不能讓老爸有理由責怪他老婆，千錯萬錯必須是他的錯。

　　事態嚴重，林冠廷立刻發號施令。「快上樓去打拚，我等著發紅包給媳婦！」

　　「是！」林克翰笑了，非常樂意執行這任務。

　　當他回到三樓自己的住處，一開門就看到周筱雲從房間走出來，她好像比他離開前更漂亮了，她怎麼會一天比一天好看，到底是如何辦到的？日本女人在他眼中都是一個樣，還是他老婆耐看又順眼。

　　「我回來了。」

　　「辛苦了。」她上前接過他的外套和行李箱。「想先吃飯還是洗澡？」

　　他只想抱她！他沒有直接回答，反問：「這幾天我不在家，沒什麼事吧？」

　　「沒事。」她垂下眼神，似乎藏著什麼秘密？這幾天買了太多名牌包嗎？傻瓜，她想開百貨公司都沒問題，他可以給她全世界！

　　「過來。」

　　她慢慢走近，他已經等不及了，上前將她擁進懷中，幾個熱烈親吻後，他把她抱起來走向臥房，迅速讓兩人跌在大床上。這好像是他們第一次在白天做這件事，但有什麼關係？屋子裡只有他們倆，而且他有合法權利享受他的妻子。

　　周筱雲輕喘著問：「你……不先吃飯還是洗澡？」

　　「不。」那些都不急，最急的是他想要她。

　　當然她沒有拒絕，她不可能拒絕，她總是處處配合他，他知道自己隨時可以擁有她，改天乾脆叫她送文件來公司，他想在辦公桌上跟她親熱，還有沙發上、落地窗前、會議室裡……老天，他就像個發情的青少年，這都是她害的！

　　很快的他們就坦誠相見，他除了要摸要親還要看，尤其是那最灼熱的所在，讓他目不轉睛。

　　「別看……」她伸手要遮住他的眼，他只覺有趣，開玩笑，她是他老婆，怎麼捨得不看？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他拉開她的小手，繼續他的南下旅程，無力反抗的她只能閉上眼，像是無法承受這般親密。

　　奇怪，都結婚這麼久了還會害羞？明明擁有成熟女人的身體，她的反應仍像青澀少女一般，但就是這一點讓他深深上癮。

　　七天不見，他才發覺自己有多需要她，當他緩緩進入她體內，那充實感讓他不禁歎息，他終於回到家了。

　　可能因為累積了太久，這次他特別持久，遲遲不肯釋放，於是他湊近她耳邊問：「會不會不舒服？」

　　「還好。」

　　她常常是這樣回答，模稜兩可的，他忍不住追問：「那舒服嗎？」

　　「呃……」她瞪大了眼，像被獵人抓到的小兔子，他能感覺到她心跳超快的。

　　他沒逼她，只是低笑起來，終於在最後衝刺中得到滿足，看她一副呼吸不過來的樣子，他摸摸她的長髮問：「抱歉，有沒有把你累壞了？」

　　其實男人都是未進化的原始人，看到女人被他累壞的模樣，毫無歉疚只有自滿，但表面上還是得裝文明問候一下。

　　「沒、沒有……」她眼神迷濛、面色潮紅，回答得很沒說服力。

　　「你休息，我去洗澡。」

　　他帶著笑臉走進浴室，一切都順心如意，現在就等老婆懷孕而已，這是他的責任也是權利，傻瓜才會因為工作而冷落嬌妻，從今天開始他要多陪她，而且每天都要把她累壞！

　　對了，乾脆放個假去旅行，去年五月結婚到現在，都快要過農曆年了，他欠她的蜜月旅行還沒兌現，也只有她這麼乖的女人才不會抱怨，想到繼母那些小脾氣和小心機，他越發覺得自己幸運。

　　他老婆是最完美的老婆，他們將生兒育女、白頭偕老，過完成功而圓滿的人生。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洗完澡林克翰就進了書房，房門沒關，周筱雲可以聽到他講電話的聲音，聽來是交代秘書安排度假，還說要去花蓮，應該是去找他的母親。

　　她原本就打算等他回來要提那件事，誰知他一進屋就先把她吃掉，她沒時間也沒力氣跟他談正經事，現在他還要安排度假，連問都沒問她一聲！這樣下去不行，她非得盡快開口。

　　書房門開著，她伸手敲了幾下，喚來他的注意力。

　　林克翰已放下電話，轉向妻子宣佈：「等吃完年夜飯，大年初一我們就去花蓮。」

　　她深吸口氣，逼自己一定要開口。「抱歉，我沒辦法去。」

　　「你初二要回娘家？那就延一天沒關係。」他寬宏大量的說。

　　吼～～這男人永遠學不會聽別人說話，總是自作主張、自以為是，她再懦弱也得為自己發聲。「不……因為我……我要跟你離婚。」

　　「什麼？」他眨眨眼，還沒真正意會過來。

　　「我說我要跟你離婚。」

　　說完後，她靜待火山爆發，在她預想的情況中，他可能會拍桌、大吼大叫或甚至丟東西，沒想到他居然笑了起來，有這麼好笑嗎？他把她的認真當成笑話？

　　「你吃錯藥了？我怎麼可能跟你離婚？」

　　「可是我沒辦法懷孕呀！」

　　林克翰臉色一變，皺起眉說：「誰說的？」

　　「我嫂嫂是婦產科醫生，在你出差的這幾天，她替我做了一些檢查……結果證明我沒辦法懷孕。」

　　他總算進入狀況，從皮椅上站起來問：「你確定？」

　　「這是診斷書。」她從背後拿出證明文件，希望不會替嫂嫂引來醫療糾紛，但怎麼說她哥也是個律師，即使出事應該會有辦法。

　　他接過去一看，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英文病歷，她知道他的英日文都很好，但這些醫療用語應該沒那麼簡單吧？

　　看他低頭研究病歷，她開始她業餘女演員的高峰期，吸了吸鼻子說：「對不起……我知道你想要小孩，結婚以來我一直沒懷孕，我怕自己有問題，才拜託嫂嫂幫忙，沒想到會這樣……」

　　「不可能！這怎麼可能？」

　　面對意外挫折，大家總是會先否認，她可以理解他的反應，但他最好早點認清現實，她就是要跟他離婚，而且不擇手段！

　　「抱歉，都是我的錯。」低下頭，她擺出弱者姿態，不等他開罵，自己先怪自己。

　　「再找別家醫院檢查，總有辦法的。」

　　「我只信任我嫂嫂，我不想讓別的醫生檢查，那些過程很痛苦又尷尬……很多婦產科醫生都是男人，我會怕……這麼丟臉的事情，我也不希望傳出去。」她淚眼汪汪的說明淑女的矜持，反正女人不用裝強悍，要她哭天喊地、下跪求情也可以，只要她能離開這奢華的籠子。

　　「現在醫學進步，不孕症也有辦法懷孕的，像試管嬰兒、人工受孕之類的……」

　　「我問過了，我嫂嫂說我有子宮肌瘤，而且有十幾顆，長在黏膜層內，因此不容易受孕，即使懷孕也有流產風險……雖然可以開刀切除，但很有可能復發，如果肌瘤變得太多、太大，就得把整個子宮拿掉……到時我就不是一個完整的女人了，我不要那樣……」

　　她背了好久才把這些資料背熟，其實子宮肌瘤不等於完全不孕，沒有子宮的女人仍是女人，但她必須說得悲慘一點，希望他不會跑去問婦產科醫生，他應該不會那麼追根究柢吧？

　　「這……怎麼會這樣？」他的臉色發白，像是快昏倒了。

　　她繼續哽咽和假哭，沒空回答他的問題，這都要問他自己，誰叫他不跟她談戀愛，又只把她當花瓶，因果循環就是這麼簡單……好啦好啦她也有責任，誰叫她現在才開始獨立？一切都是上天的捉弄呀！

　　「你讓我再考慮一下。」他對她揮揮手，示意她讓他獨處。

　　「對不起……」她是真心道歉，他一臉被打垮的表情，她從未看過他這麼脆弱，而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……喔耶，她成功了！

　　當晚，林克翰沒回到主臥房，屋裡還有四個房間（包括從來沒用過的育嬰房），她不用擔心他沒地方睡，但是當她一個人躺在床上，翻來覆去居然無法成眠。

　　說真的，認識至今多少有些感情，相處久了也會養成習慣，他是她第一個男人、第一任丈夫，說不上愛，但也不是恨，總之她這輩子忘不了他。

　　然而她更渴望自己的天空，即使孤獨寂寞，她想要飛。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林克翰不想離婚，他作夢都沒想過這種荒唐事！但理智告訴他必須有所取捨，儘管周筱雲處處讓他滿意，但一個無法懷孕的妻子……他要不起。

　　婚前他就曾想過，她的完美讓他有點怕，果然她有致命的缺陷，而且是他無法包容的缺陷。

　　他想要孩子，林家需要繼承人，而他無意養小老婆、生私生子，那是他老爸才會做的蠢事，他的兒女必須在健全家庭中成長，為此他不得不放棄周筱雲，尋找下一任功能健全的妻子。

　　他失眠了一整夜，躺在書房的沙發上，頭痛欲裂，天曉得他怎會陷入如此困境？他在日本買的那條項煉都還沒拿出來，結果他們已經要離婚了！

　　剛出差回來的他，原本是那麼輕鬆愉快，抱著想念的老婆上床，安排遲到的蜜月旅行，一切是那麼完美無缺，卻在她拿出那份病歷後粉碎了。

　　想到接下來要怎麼告訴家人、面對外界、離婚再婚，他只覺得頭更痛了，但是他能怪周筱雲嗎？看她哭得可憐兮兮，想必也是百般不願意，對一個女人來說，不能生育該是多大的打擊？

　　結婚以來，她沒有做錯任何事，她甚至主動提離婚，好讓他不用做個壞人，他必須給她一個和平的結束，她值得他這份尊重，他的痛苦和挫敗只能自己吞下……

　　第二天早上，兩人對坐在餐桌旁，無視桌上熱騰騰的早餐，沒有人有胃口。

　　「你對離婚有什麼條件？」一開口，林克翰發現自己聲音沙啞，了無生氣，確實，他心底有一部分已經死了，那是他對他們美滿婚姻的期望。

　　周筱雲雙眼泛紅，看得出她也沒睡好。「我不要贍養費也不要分財產，我只希望你替我保密，如果讓別人知道我不能懷孕……」

　　「放心，我會替你保密的。」以後她還能嫁人嗎？難道就這麼孤獨以終？這對她一點都不公平，但是就連他也沒辦法，因為他已決定放棄她……

　　搖搖頭，他命令自己恢復冷靜，現在該討論的是現實問題。「你家人那邊，你要怎麼說明？」

　　「我想……就說個性不合、協議離婚，這樣可以嗎？」

　　「嗯，我也會這麼說。」也許這借口很老套，但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？「你以後怎麼生活？你要回娘家住嗎？」

　　她搖搖頭。「我有存款，我爸還有給我一間房子。」

　　「你確定不用我幫忙？真的不用客氣。」習慣一時難改，他仍想照顧她、保護她。

　　「謝謝你的關心，我沒問題的，我今天會開始收東西。」

　　「好吧，這幾天我會住在飯店，我再跟你約時間去辦手續。」

　　為什麼法律規定離婚雙方要到公所辦手續？可知那是多難堪的過程，不能派律師出面就好嗎？該死的立法院、該死的政府、該死的公務員！但最該死的是他自己，因為要傳宗接代而放棄他的好老婆！

　　可能是他臉色鐵青嚇著了她，瞧她低下頭，像是又要哭了。「對不起……」

　　「別再說對不起，我們都沒錯。」

　　不願看她悲傷的臉龐，他迅速站起身走出門，司機已在樓下等著，他面無表情上了車，讓司機帶他前往公司，方向很清楚他卻覺得迷惘，因為他的計劃、他的婚姻、他的世界都毀了……

　　商場上有得有失，他瞭解風險，也能接受失敗，而今在情場上失利，他才發覺要吞敗仗有多艱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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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magmag    時間: 2010-10-13 11:08 PM

　　第六章

　　趕在農曆年假前，林克翰和周筱雲來到三重市戶政事務所，櫃檯的辦事人員一下就認出他們的身份，眾人面露驚異又強作鎮定，畢竟不是每天都會有三重幫的大少爺來辦離婚。

　　這是林克翰的第一次，他發誓也會是最後一次，他不允許這種錯誤再次發生。

　　證人由他的秘書和律師擔任，同時替他們填好文件，再次檢視離婚協議書，而他和他老婆不，該說是前妻了……只需簽名蓋章，靜靜在旁等候。

　　不到半小時，他們領到了新的身份證，配偶欄變成空白，婚姻關係就此結束。

　　司機送他們回林家大樓，一路上兩人無語，下了車，周筱雲才轉向他說：「我房裡還有一點行李，我自己上樓拿，然後我會搭計程車，不用請司機送我。」

　　林克翰只能點個頭，他不知該說什麼好，真奇怪，女人在這種時候反而堅強，他覺得自己隨時都會昏倒。

　　「你爸媽那邊就麻煩你了，我猜他們不會想見到我。」

　　「嗯，你多保重。」他只能擠出這樣的場面話。

　　「你也是，很抱歉浪費你的時間。」

　　是的，從去年三月相親到今年二月離婚，她浪費他將近一年光陰，如果當初沒有選中她，如果是別的功能正常的女人，現在他應該已經當爸爸了，但他無法怨她怪她，他只覺得頭痛……甚至心痛。

　　「過來。」他對她伸出手，她仍然聽他的話，走近幾步讓他擁抱。

　　這是最後一次抱她了，這念頭忽然打進他空白的腦中，那麼強烈、那麼巨大，一時間他無法呼吸，只能更收緊雙臂，他不想放開這女人，他喜歡她在他懷裡的感覺，他真的相信他們可以一起變老，為什麼劇情會急轉直下，為什麼人算會不如天算……為什麼？！

　　無論有多不捨，他還是選擇放開手，讓她轉身離去，自從爸媽離婚後他就沒再哭過，這時卻有種落淚衝動。可惡，這輩子他絕對不能再離婚，他受夠了！

　　他做了幾個深呼吸，走向自家一樓大門，不出所料，父親和繼母又在客廳唱歌，旋律很好聽，而且挺應景的。

　　「再會啦心愛的無緣的人～～六月的茉莉遐呢啊香，祝福你親像春天的花蕊，遐呢啊紅～～」

　　胡文馨一看到繼子就按下暫停鍵。「阿翰你怎麼啦？臉色不太好。」

　　「我……我有事要跟你們說。」

　　「先坐下來喝口茶，你看起來不對勁。」胡文馨指著沙發，又給他倒了杯熱茶，坦白說他跟繼母的感情不算好，可見他現在臉色有多差，連繼母都忍不住關心。

　　等兒子坐下喝了茶，林冠廷才開口問：「是發生什麼代志？快要過年了，別嚇唬老人家。」

　　林克翰沒想過自己會有這一天，他一向是父親的驕傲、是兩個弟弟的模範、是徹頭徹尾的完美主義者，而今卻面臨他有生以來最大的失敗。

　　「爸、阿姨……我跟筱雲已經離婚了，剛才去公所辦了手續。」

　　現場一片死寂，一旁兩個傭人趕緊閃人，誰都知道接下來不會有好事，果然林冠廷拍桌怒問：「你瘋啦？頭殼壞去啊？」

　　「我知道我在做什麼，而且我已經做了。」

　　「為什麼離婚？你給我說詳細。」林冠廷要求原因。

　　「個性不合。」林克翰不能說出真相，他必須保護前妻，即使到這地步，他對她仍有一份情。

　　「你不要笑死我好不好？當初是誰說七七四十九年也不會癢的？」

　　對於父親諷刺的質問，林克翰無話可說，當初他確實認定這段婚姻會長久，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，他選錯了人，一錯就回不了頭。

　　林冠廷繼續質問：「是不是你在外面玩女人？這種小事可以解決的，幹麼想不開鬧離婚？我去跟筱雲說，她一定會諒解。」

　　「我沒有亂來，她也沒有做錯事，只是我們不適合彼此。」

　　「干！」林冠廷真的發飆了，站起來指著長子痛罵：「我的面子都給你丟光了，你叫我以後怎麼見人？別人會怎麼說閒話？還有新聞會怎麼報？我們三重幫還要不要混？」

　　「時間久了自然會平靜下來，我會再找個對象，我一定會結婚生子。」這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保證，三十歲了還要重新來過，連他自己都覺得累。

　　老爸不知又說了什麼，繼母好像在安撫他，林克翰聽不下去，起身走回三樓。

　　屋裡已不見周筱雲的人影，她應該收好東西離開了吧，從此不會有人迎接他回家，不會有人替他準備食物和衣服，還乖乖的在床上任他貪婪佔有……

　　他整個人癱倒在沙發上，眼光一瞄，看到桌上有副鑰匙，還有張紙條，上面寫著──

　　克翰，保險箱裡有些東西不是我該拿的，請你收回去吧，多謝你的照顧，再次抱歉。　

　　筱雲

　　什麼東西是她不該拿的？他頗為困惑，走進臥房打開保險箱，除了他自己一些重要的物品，還有個文件袋，裡面是十幾個紅包以及他給她的提款卡、信用卡。

　　此外就是一個珠寶盒，大多是結婚時買的首飾，包括他們的結婚戒指。

　　她居然什麼都不要？她就這麼捨得、這麼瀟灑？仔細一瞧，他母親送的玉鐲不見了，為什麼她只帶走那玉鐲，對她有特別意義嗎？

　　許許多多的問題都得不到解答，但就算有解答又能如何？最後，他拔掉自己手上的戒指，跟她的戒指放在一起，收在盒子裡，鎖上記憶，從此不再打開。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除夕，周筱雲的年夜飯是一碗南瓜湯麵，她自己煮的，陪伴她的則是電視節目，還可以從陽台看到淡水河畔，一陣一陣的煙火放不完。

　　一個人住，一個人吃飯，寂寞是必然的，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，是的，她終於自由了！

　　她沒有跟家人聯絡，除了嫂嫂，誰也不知道她離婚了，不過壞事傳千里，她爸和她哥遲早會聽到消息，而且一定會狂怒到極點！

　　不管了，能拖多久就拖多久，反正她有工作能力，就算他們把房地契要回去，她還是養得起自己。

　　晚上八點，手機忽然響起，把她嚇了一跳，來電顯示是她嫂嫂，她一接起來就聽到嫂嫂說：「新年快樂、恭喜發財！」

　　「謝謝，新年快樂！」周筱雲也給嫂嫂祝賀。「你們在吃年夜飯嗎？」

　　「是啊，我在廚房打的電話，你爸和你哥都喝掛了，不曉得他們在想什麼，整瓶高粱都幹掉了！」吳璧如的語氣輕快，像是也喝了幾杯。

　　「喔？」這倒少見，那兩個正經八百的男人幾乎沒喝醉過，今天是太高興了還是怎樣？慶幸她這個女兒嫁了人，不用回家吃年夜飯？要是他們發現她獨自過年，不知會怎麼想？

　　「初二回娘家，你不回來？」

　　「我會打電話回去，就說去度假了。」現在她還沒辦法面對他們，她需要多點時間讓自己變強。

　　「你那裡沒什麼問題吧？改天我去看你。」

　　「好啊！你有空就來，隨時歡迎。」她租了一間十五坪的套房，一樣在三重，因為比較便宜，住慣了也挺方便的。

　　不知為何，吳璧如決定搞笑一下。「對了，你要不要打電話跟你前夫拜年？」

　　「拜託，這個笑話很難笑耶！」她對林克翰的感覺很複雜，昨天看他一副沮喪的模樣，她不禁有種強烈罪惡感，因為是她欺騙了他，帶給他這許多困擾。

　　當他們最後一次擁抱，她幾乎要相信他對她是不捨的、留戀的……

　　「離了婚也可以做朋友呀，現在這種事很普通的。」

　　「如果在路上碰到，我會跟他打個招呼，我最多只能做到這樣。」畢竟兩人是和平分手，用不著假裝不認識，但也沒必要花時間敘舊。

　　「這種劇情太精彩了，要是發生了一定要告訴我！」

　　「親愛的大嫂，你好像很愛看我的好戲？」

　　「哈哈……」

　　姑嫂倆又聊了幾句，等吳璧如掛上電話後，周筱雲開始佈置她的小天地，以往在娘家她不敢貼出海報或秀出收藏品，現在她有了自己的地方，當然要完全解禁。

　　在佈置新居的同時，她的思緒忍不住又飄遠了，不曉得現在林克翰在做什麼？林家的年夜飯是否氣氛低迷？他的家人會責怪他還是嘲笑他？他那麼驕傲怎麼受得了這種打擊？

　　其實他們兩人都沒錯，只是他太強而她太弱，如此不平衡的關係，總有一天會失衡。

　　如今她只能默默為他祝福，希望他早點找到合適對象，完成他對婚姻和家庭的規劃，像他條件那麼優秀的男人，離婚一次不算什麼，想做林太太的女人多得很。

　　看看表，今年就要過完了，她前二十五年的人生也告一段落，其實這結局還不錯呢！

　　未來的日子很難說會怎樣，她只確定一件事，她要為自己活。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三個月了，他們離婚已經三個月了。

　　一開始林克翰睡不好也吃不下，像個孩子突然沒糖吃，一夕之間要轉大人，完全適應不良，幸好「時間」這藥方頗有療效，他漸漸恢復了正常作息，並放出消息要重出江湖。

　　沒錯，他又投入相親戰場了。

　　他離過婚但是沒小孩，憑他的條件照樣吸引女人，現在他不太在意對方的家世，只要身家清白即可，最重要的是完整的健康報告！他必須記取教訓，不能生的女人再完美也沒用，等投入心力之後才發現選錯人，只是浪費彼此的生命。

　　當然，他並不是說他的前妻沒用，那份缺陷並非她的錯，只能說他們不是彼此對的人。

　　總之他平常忙工作，週末則安排相親，一天趕兩場，週六、日就能見到四個人。

　　至今他已見過十幾個對象，說不上滿意或不滿，就是沒有當初他見到周筱雲那樣肯定，但事實證明他的直覺容易出錯，還是要多觀察、多調查才安全。

　　溫暖的五月，一個週五的午後，林克翰坐在賓士車後座，司機在前面開車，秘書在旁跟他討論行程。今天的目標是一０一大樓，兩點鐘有個會議，依照慣例他提早到了，還有些時間可以看文件。

　　原本他們要開進地下停車場，直接搭電梯上樓，但他看外頭陽光燦爛，忽然有個念頭湧上。

　　「我在這下車就好。」林克翰對秘書說：「我下去走走，兩點整在會議室見。」

　　「是。」劉力群毫無疑問，總是平靜接受命令。

　　就這樣，一身西裝皮鞋的林克翰走在人行道上，四周都是高樓大廈，仍有些許陽光灑在他身上，不禁想到很久很久以前，他會去海邊、去山上、去俱樂部打球，那是他身旁還有她的時候……唉，怎麼又想起她了？

　　有時他還是會夢到她，但他相信日子久了就會淡了，他們相識相處才一年，也沒有愛得死去活來，等他娶了第二個老婆，心思自然會轉移，這就是人性。

　　彷彿命運的嘲弄，就在下一秒鐘，就在他前方出現一個熟悉身影，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，但他不可能認錯，那正是他的前妻！

　　「筱雲！」一開口，他才發覺這名字很美，為什麼以前不曾這樣想過？

　　當那背影回過頭，果然是他夢中的女人，周筱雲穿著牛仔褲、球鞋和T恤，不同於過去的淑女裝扮，臉上毫無化妝，一頭長髮綁成馬尾，像個十八歲的女學生。

　　她顯然也嚇了一跳，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才說：「嗨，好久不見……」

　　「你怎麼會在這裡？」他看她提著兩個購物袋，剛去百貨公司shopping嗎？

　　「我剛才去世貿看展覽……你呢？你在這裡做什麼？」

　　「我來開會，客戶的公司就在上面。」他指著背後的一０一大樓，雙眼仍緊盯著她不放，三個月不見，他貪心的想多看她幾眼，甚至想拿出手機來拍照！

　　「喔。」她點點頭，給他一個不安的微笑。「那不打擾你了，掰。」

　　不等他說再見，她轉身要離開，他想都不想就抓住她的肩膀。「等等！」

　　她全身一抖，像是被警察抓到的犯人。「呃……有事嗎？」

　　問得好，他們之間還有什麼事？都已經離婚了，他也開始找新對象了，還拉著她不放是想怎樣？他沒有答案，他腦中一團亂，只知道他不能放她走。

　　「陪我喝杯咖啡。」他終於擠出一個很弱的借口。

　　「啊？！」她手中兩個提袋頓時落地，震驚程度可見一斑。

　　「就算離婚了，我們還是可以聊聊吧！」他身為文明人，關心一下前妻並不為過……OK，他承認這是借口中的借口，因為他光是握住她的肩膀，就有股衝動想要抱她吻她，就在這人來人往的大馬路上！

　　「可是你要開會。」她好心提醒他。

　　「那不重要，有秘書出席就好。」雖然開會很重要、準時很重要，但他不管了！

　　「可是……」

　　「走。」他放開她的肩膀，一手提起那兩個袋子，居然還挺重的，低頭一看都是書，她去世貿看書展嗎？他以為她會買衣服、鞋子之類的，看來他不是那麼瞭解她。

　　周筱雲呆住了幾秒，終於跟上他的腳步。「我真的不會耽誤你的時間嗎？」

　　「別跟我客氣。」林克翰拿出手機打給秘書，簡單交代了幾句，劉力群照樣沒問原因，一個好秘書就是該臨機應變，不管情況有多怪異。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附近有一卡車的百貨公司，他選了一家露天咖啡店，他想繼續曬太陽，也想好好看看她。

　　兩人來到櫃檯前點了飲料，當然是他付的帳，當她拿出皮夾要掏錢，他立刻瞪住她，幸好她還懂得給他面子，沒堅持要自己付自己的。

　　等他們終於坐下來，他喝了口冰咖啡才問：「你最近過得怎麼樣？」

　　「還好。」

　　她總是這樣回答，不好也不壞，他卻不想再含糊帶過。「你住在你爸家？」他原本想說娘家，但他們已經離婚了，哪有什麼婆家、娘家之分？

　　她猶豫了一會兒才說：「我自己租房子住。」

　　「為什麼？你錢不夠用？」租房子多危險，要是遇到變態房東，裝了針孔攝影機怎麼辦？她住的地方有警衛巡邏和保全系統嗎？像她這麼嬌弱的女人怎麼敢一個人住？

　　「我可以照顧自己。」她的表情變得僵硬，似乎有苦難言？

　　「你有收入嗎？」離婚時她沒帶走那些紅包和珠寶，而她的家人可能太生氣，不願再資助她的生活，他居然沒有多替她設想，直到現在才發現她的困境，強烈的罪惡感再次湧上，他只覺得自己混蛋極了！

　　「我有在賺錢，也有存錢。」

　　「什麼樣的工作？投資股市？」他無法想像她做任何工作，她是溫室的花朵，怎能拋頭露面？結婚前她在她哥公司當過助理，但那是因為有她哥罩著，她這麼單純又乖巧，如何面對惡老闆和壞同事？

　　周筱雲皺眉苦笑一下。「我對投資完全不懂，我是做些東西上網拍賣。」

　　「什麼樣的東西？」

　　「像是cosplay的道具、洋娃娃或布袋戲偶穿的衣服，還有一些玩偶、包包、裝飾品。」

　　什……什麼？他一時無法反應過來，這時才注意到她穿的T恤有卡通圖案，還有那兩個購物袋都是卡通封面，當然他看不出是哪些角色，不過好像都是手工做的，莫非就是她自產自銷的商品？

　　她抬起下巴，用一種自我扞衛的態度說：「我的生意不錯，可以付房租，也能養活我自己。」

　　「喔。」他實在驚訝過度，變得無話可說。

　　他對卡漫流行文化有些概念，也知道有這樣一個市場，但他怎麼也想不到她會是粉絲之一，還身體力行、自己創業！這不可能在三個月內發生，可見她沉浸其中很久了，他居然完全沒發覺到！

　　周筱雲喝了口熱桔茶，適時轉移了話題。「你最近過得好嗎？」

　　他不知從何說起，腦中第一個念頭脫口而出：「我見過十幾個相親對象，都不是很滿意。」

　　「別那麼挑，你已經三十歲了。」

　　「你的意思是說我老了？」

　　「我是開玩笑的，你一點都不老。」說著她笑了，而他心跳停了，感覺甜甜又酸酸的，這到底怎麼回事？冰咖啡明明就不是這味道。

　　「你呢？有沒有新對像？」他有點怕知道答案，但又非常好奇。

　　她聳了聳肩，無所謂的說：「我不需要也不想要。」

　　「你還年輕，才二十五歲。」看起來只有十八歲，他在心裡加了這一句。

　　「我很滿意我現在的生活。」

　　「過幾年也許你會改變主意。」女人總是要嫁人的，她的肩膀這麼纖細，怎麼撐得起現實挫折？她需要一個可以依靠的男人，雖然那個人不會是他……

　　「你別忘了，我不能生，所以我應該會單身一輩子。」

　　聽她這麼一說，讓他喉嚨一緊，想起他們離婚的原因，想起是他放棄了她，現在又得知她一個人租房子住，靠她那雙小手賺些小錢，那雙應該貼在他胸口歇息的小手……

　　氣氛變得沉寂，畢竟離婚夫妻還是有些地雷不能踩，周筱雲咳嗽一聲說：「謝謝你請我喝東西，我該走了，掰。」

　　看她站起身要走，他整個人慌了。「等一下！」

　　「還有事嗎？」

　　「我送你回去。」他很佩服自己又擠出一個很虛的借口。

　　「呃……不用麻煩了。」

　　「我得看看你住的地方才能放心。」他原本想叫司機開車來，忽然又決定搭計程車，不想讓員工知道他跟前妻的巧遇，因為他自己也還不確定，都到了這地步他還想怎樣？

　　「我可以照顧自己，你不用擔心。」她的語氣堅定，在他看來卻只是逞強。

　　「走。」他不給她時間抗議，一手提起她的購物袋，另一手握起她的小手，這是改不掉的老習慣，也是戒不掉的癮。

　　像這樣手牽手一起走，林克翰發現自己這下慘了，他很可能又要犯錯了……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習慣實在難改，面對強勢的前夫，周筱雲還是不由自主的妥協了。

　　當他握起她的手，堅持要送她回家，她真的不知怎麼拒絕，或許他是一番好意，看不慣前妻這麼落魄的樣子？

　　仔細想想，他雖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男人，最大的錯卻只是娶錯了老婆，如果是一個心甘情願的千金小姐，現在一定心滿意足的當著少奶奶，才不會像她一樣搞婚變，還把他完美的計劃搞砸了。

　　一想到此她就心軟了，算她欠他的吧，讓他送一程也改變不了什麼。

　　上了計程車，周筱雲把地址告訴司機先生，林克翰立刻挑眉問：「你也住三重？」

　　「三重很方便，有很多公車可以到台北，最近我還學會騎腳踏車，不用花錢又可以運動。」節能減碳愛地球，就像她自備購物袋去看動漫展，她可是個環保小尖兵。

　　「腳踏車太危險了，搭公車又太麻煩，為什麼不買台車，再請個司機接送？」

　　哇，他以為她租房子是租假的？若負擔得起轎車和司機，她何必這麼刻苦耐勞？她只好再次提醒他：「我現在不是貴婦，我能依靠的人只有我自己。」

　　他的表情像是被狠狠揍了一拳，深吸口氣才說：「你可以跟我聯絡，我一定會幫你的。」

　　「謝謝你的好意，但我想沒那個必要。」前座的司機先生顯然很好奇，她可不想在計程車裡跟前夫吵架，這種劇情要是讓嫂嫂知道一定笑到流淚。

　　幸好林克翰還算有自覺，沒再說什麼，二十分鐘後，計程車停在她公寓的巷口，他照例又付了錢，她根本來不及掏皮夾，林家男人面子擺第一，她最好識相點。

　　下車後，他第一句話是：「這裡離我家很近。」

　　「嗯，好像是。」她不是故意的好不好？因為這裡便宜，離公車站又近，還有整條街的小吃攤販。

　　「你住幾樓？我可以上去看看吧？」

　　「我住四樓……你確定你真的不用回去工作？」她不懂他的意圖何在，先是拋下會議跟她喝咖啡，現在又堅持要參觀她的住處，她這個小人物對他有那麼重要嗎？

　　「走。」他還是那句老話，提起她的兩袋戰利品往前走。

　　來到公寓門口，不出所料大門是敞開的，鄰居們似乎都置生死於度外，不在乎小偷或強盜直奔上樓，而她親愛的前夫果然借題發揮說：「沒有警衛又不關大門，你叫我怎麼放心？」

　　「我那裡沒什麼好偷的。」她只能這樣無力的辯解。

　　「劫財劫色……」他眉頭緊鎖，沒把話說完，她很感謝他沒繼續這話題，因為她自己也有點怕。

　　兩人在沉默中爬到四樓，她拿鑰匙開了裡外兩道門，忽然感到一陣害羞，不知林克翰會怎麼想？除了嫂嫂之外，這是第一次有人進入她的小天地，屋裡雖然收得很整齊，但跟以前有很大不同，因為牆上貼了海報，櫃上放著玩偶，而書架上都是漫畫、小說和DVD。

　　眼見為憑，他應該能接受她是個卡漫迷了吧？

　　「為什麼有裁縫機？你在幫人修改衣服？」

　　「不是啦！」這男人怎麼還是搞不懂？「我是在做手工藝品，像我身上的衣服還有我拿的購物袋，都是我自己做的。」

　　他僵硬地點個頭，繼續像個法官提出質問。「這地方太小也太舊了，根本不能住人。」

　　「我才一個人，十五坪已經夠大了，很多人都住老公寓，很正常的。」

　　她承認自己以前是個千金小姐，從來沒為柴米油鹽煩惱過，但她看過很多漫畫、小說，很多主角都過著平凡生活（當然接下來要有奇遇才精彩），總之她適應得非常輕鬆，可能她骨子裡就是平民魂吧！

　　「不行！」林克翰語氣堅決道：「我名下有一堆房子，都是有警衛的電梯大樓，你隨便挑一間。」

　　「我不是你的責任，你忘了我們已經離婚了嗎？」她知道他是開建設公司的，還有一大串連鎖飯店，但那一點都不關她的事。

　　「你可以付我房租，你這裡月租多少就付我多少。」

　　「這太誇張了！」當她沒見過世面，吃米不知米價？

　　「就這麼決定了，你現在開始收拾，明天我找人來幫你搬家。」

　　這男人是瘋了還是怎樣？她最不需要的就是讓別人替她做決定，尤其是她的前夫，她必須讓他認清這事實，因此她一字一字用力的說：「我、拒、絕！」

　　林克翰皺起眉，似乎不確定自己聽到的話。「你拒絕？」

　　「沒錯！我現在跟你沒有任何關係，我要怎麼過日子是我的事。」

　　他的雙眉皺得更緊了，搖搖頭說：「怎麼說我們都做過夫妻，我照顧你是天經地義，你不用跟我客氣。」

　　「我才不是客氣，我也不管你怎麼想，我說不要就是不要！」她忍不住提高音量，開玩笑，她費了多大工夫才甩掉那些包袱，要知道被人照顧也是很累滴，不信他自己試試看，哼！

　　她激動的反應可能把他嚇到了，只見他張嘴又閉嘴，一時說不出話來。「你……」

　　「你應該很忙，請你快回去工作吧！」她很客氣的下達逐客令，希望他不要逼她翻臉。

　　他稍微恢復鎮定，仍不放棄的說：「我會再來看你。」

　　「我不需要同情和照顧，我說真的！」怎麼這男人就是講不聽？要她靠近他耳朵大吼才行嗎？對了，以前他常這麼做，把耳朵湊到她嘴邊，聽她發出那些羞死人的呻吟……不對，她想到哪兒去了？

　　「多注意門戶安全，再見。」

　　看他低頭走出門，那背影似乎有些落寞？或許他大男人的自尊心受傷了，或許他只是想保護弱小，她卻不知感恩……吼，管他的，如果她讓自己再回到過去，她就是史上無敵超級大笨蛋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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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magmag    時間: 2010-10-13 11:08 PM

　　第七章

　　當晚林克翰失眠了，他把那本婚紗照翻了十幾遍，越看越是焦躁，為什麼他以前沒想到要幫周筱雲拍照，應該錄影存證才對……對了，他們結婚時有錄影，那片光碟跑哪去了？

　　他立刻翻箱倒櫃找出DVD，決定放個幾十遍，果然，影片中他的前妻美得像個天使，不過戴了太多金銀鑽石，珠光寶氣得讓人眼花撩亂。說來奇怪，今天下午他見到的她似乎更耀眼，不只是像十八歲而已，還有一種……陽光燦爛的感覺。

　　除了外表，她的個性也變了，以前她總是很聽話，今天卻敢對他大聲說話，為什麼她不肯讓他幫忙？是因為自尊心作祟，還是不想跟他有所牽扯？女人心果然海底針，變化得可真快。

　　離婚三個月之後，他認為自己沒事了，如今見到她才發現事情大條了！

　　難道他是那種一旦習慣了就改不過來的男人？事到如今他還是想碰她、抱她、吻她，甚至想把她推倒在那張寒酸的單人床上，不管她願不願意就是要把她吃個過癮……

　　不！他早就對自己發誓，不能再犯同樣的錯，他的完美人生不允許她來破壞，但他為什麼在失眠的夜裡回味她的影像？嗯，好問題，明天再想吧！

　　第二天是週六，他預定跟王毓婷小姐見面，之前他相親了十幾個對象，還製作了表格比較優劣，從中挑出三個資料檔，條件都一樣優秀，最後他閉眼抽出一份，就這麼決定了再婚人選。

　　王小姐將會是他第二任妻子，不管周筱雲多麼吸引他，但是她不能生，這就斬斷了所有可能性。

　　午餐時間，林克翰出現在自家的連鎖飯店，不在意員工會怎麼看，在他認定中，第二次見面就算交往了，相親就是這麼回事，雙方都有結婚意願才會再出來，否則只是浪費彼此時間。

　　貴賓包廂中，林克翰和王毓婷相對而坐，他暗自觀察她的餐桌禮儀，基本上還算可以，但不像他前妻那麼優雅得體……夠了，今天不准再想前妻，請把注意力集中在未來老婆身上。

　　王家也算有頭有臉的人物，他試著聊些相關話題。「王小姐，你父親跟我們做過生意，像是上次蓋的那棟大樓……」

　　王毓婷打斷他的話。「林先生，我可以叫你克翰嗎？」

　　「嗯。」基於禮貌，他不能搖頭。

　　「你也可以叫我毓婷。」

　　他們有那麼熟嗎？他只覺得一陣不耐煩。

　　想當初相親時，周筱雲緊張得都快哭了，那副小可憐的模樣讓他保護欲高漲，或許他就是喜歡嬌弱的女人吧，但昨天她拒絕他時卻是那麼勇敢，整個人神采奕奕，又讓他難以轉移視線。

　　結論：不管怎樣她就是很順他的眼，除了那個該死的缺陷……

　　「克翰～～」王毓婷喚回他飄遠的神智。「你等一下有沒有空？我們去郊外走走怎麼樣？」

　　林克翰沒有立刻回答，她叫他名字的聲音太做作了，還有她的妝化太厚、穿著太露、香水太濃，缺點多到數不完，他不可能跟她共度下輩子！

　　「抱歉，我人不舒服，今天先這樣。」這不是謊言，他昨晚失眠現在頭痛，只想躺平了休息。

　　王毓婷還沒來得及回答，林克翰已經起身走人，一刻也不想多留。

　　他知道自己這麼做很失禮，王小姐一定會向家人抱怨，說不定還在社交圈散播流言，那就隨她高興吧，他完全不在乎。

　　開車回到家，林克翰一進門就直奔臥室，脫了衣服躺到床上，昨晚他根本沒睡多少，需要補眠更需要平靜，從內心到身體的平靜……可惡，他怎會如此焦躁？自從昨天見過前妻，平靜這玩意兒就蒸發光了！

　　翻來覆去不知過了多久，他終於拿起手機打給秘書。

　　「董事長，請問有什麼事？」在週六下午接到上司電話，劉力群仍然鎮定，就算三更半夜也不用奇怪。

　　「你去幫我買些補品。」

　　「是。」劉力群毫無遲疑的回應。「請問是怎樣的補品？給誰吃的？」

　　「女人，二十五歲，身材苗條，手有點冷，最近可能吃得不太豐盛，還有一些……婦科疾病。」想到他們離婚的原因，林克翰胸口沉重。

　　「我瞭解了。」

　　「明天早上送來我家。」

　　「是。」

　　「就這樣，謝謝。」林克翰很高興秘書沒有多問，因為他也回答不了。

　　掛上電話，他繼續休息……個屁！

　　他完全無法休息，整個人處於不安狀態，就像毒癮發作的人（雖然他從來沒吸毒，連抽煙都沒興趣），需要一種不該擁有的東西來滿足，那是錯誤的、有害的、沒意義的，但他該死的就是強烈渴望著……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週日上午，聽到電鈴聲，周筱雲心想可能是宅配人員，最近她上網買了些東西，包括最新的漫畫和小說，她真是等不及了！

　　不過仔細想想，公寓大門沒關還真危險，送貨員都可以直接上來，要是有壞人怎麼辦？但她不可能因此接受林克翰的提議，搬到他名下的房子，她拒絕被金屋藏嬌，有朝一日她會靠自己買房子的。

　　她打開屋內的門，隔著第二道鐵門看到對方，不是別人正是林克翰！唉，一樓大門洞開果然是件壞事，就算沒有小偷或強盜，也會有不請自來的前夫！

　　「你怎麼來了？」而且看起來一臉頹喪，難道他家裡發生什麼事了？

　　林克翰沒回答她，只沉聲問：「我可以進去嗎？」

　　「當然，請進。」從小的教養很難改變，周筱雲第一個反應就是保持禮貌，更何況她對他有一份歉意，看他那麼難過的表情，她怎麼好意思拒絕？

　　進了屋，林克翰自己找了舒適的地方坐下，也就是她的單人床上。

　　看他坐在床上，她忽然想到他們以前的床上活動，可惜現在這張床太小了……不，那不是重點！重點是他們已經不可能了，不管是大床或小床！

　　她對自己搖搖頭，決定做個有禮貌的前妻。「喝茶好嗎？」

　　「好……」他聲音沙啞，而且有黑眼圈，昨晚沒睡好嗎？

　　她倒了杯自己煮的紅茶給他，但他喝了茶依然不說話，現在是怎樣？特地跑來跟她冷戰？她注意到他帶了兩個提袋，決定先打破沉默。「那是什麼東西？」

　　「啊？」林克翰注意到腳邊的提袋，像是自己也忘了，恍然道：「上次見面，我覺得你瘦了，這些給你補一補。」

　　哇，結婚後他沒送過她半件禮物，離婚後反而關心她的身體健康？天要下紅雨了嗎？或許吧，地球的空氣污染越來越嚴重了。

　　「你太客氣了，我可以照顧自己的。」

　　「不想要的話就丟掉，沒差。」

　　這是什麼話？會不會太情緒化了？瞧他深深受挫的模樣，她不是沒良心，也不是沒感覺，只是非常困惑呀！「我不是這意思，謝謝你的關心，我收下就是了。」

　　林克翰點點頭，接著又是沉默，她忍不住問：「你是專程拿補品來給我？」

　　他歎口氣，恢復了一點溝通能力。「你……你今天有什麼計劃？」

　　「我等一下要去天母，再過半小時吧！」看看表，她該準備出門了，希望他會懂得她的暗示，自己離開不要等人趕。

　　可惜，聽不懂人話的林董只會問：「你去天母做什麼？」

　　「去擺攤。」

　　「什麼？！」他驚訝地站起來，走近她逼問：「你要去擺地攤？」

　　這男人幹麼反應這麼激烈？雙眼炯炯有神，怪嚇人的！她退後兩步，直到背靠著書架，若不小心可能會被書本淹沒，更要命的是他靠得好近，她忍不住心跳加快，臉頰隱隱發燙。

　　「我……我報名了創意市集，要去賣我做的東西。」

　　「我全買了，多少錢？」他眼睛眨也不眨就這麼宣佈。

　　哈，他以為他是誰？想用錢來砸她的自尊？剛才她還有那麼點心跳怦然，現在整個人都冷下來了。

　　「你是怕有人發現你的前妻去擺攤？」

　　林克翰垂下視線，盯住她的手。「我不想看你那麼辛苦。」

　　又是過度保護的大男人心態，她忍不住翻了白眼，連遮掩一下都懶得。「我們已經討論過這件事了，我不想再浪費時間跟你吵架。」

　　聽她這麼說，他倒吸了口氣，內心似乎掙扎得很。「好吧，我開車送你去。」

　　「你不是很忙嗎？星期天應該去相親才對。」林董事長的時間有多寶貴，她相當清楚，但他怎會親自送補品來？難道他的行事歷泡水了？

　　「那不重要。」

　　「我自己去就好了，真的不用麻煩。」

　　「要帶哪些東西？我來拿。」

　　看來誰也阻止不了這傢伙，她早該知道，他是聽不懂人話的！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開車前往天母途中，林克翰沒放音樂，打定了主意要跟前妻聊聊，原本他很掙扎是否該來找她，掙扎到最後還是被自己打敗，既然人都來了，不如多把握時間。

　　他想知道她在想什麼，為何變成一個他不認識的女人？為何還是那樣吸引他的目光？

　　「我有個問題。」

　　「請說。」周筱雲給他一個禮貌的微笑。

　　「那個……cosplay是什麼意思？」他不確定自己是否發音正確，記得那天她是這麼說的。

　　「那是一個縮寫，代表costume  play，角色扮演。」

　　「為什麼要做角色扮演？」那是演員的工作，一般人是一般人，像他就從未有那種念頭。

　　「當你非常喜歡一部作品中的某個角色，你可能會想化身為那個角色，所以把自己打扮成那個模樣，加上一些道具和表演，讓別人拍照，跟大家同樂，也給自己留念。」

　　世界上當真有這麼無聊的人？坦白說他完全無法理解，但聽起來還算合法，應該也沒有危險性，於是他繼續聊下去。「你喜歡哪些作品？」

　　她皺起眉，困惑的盯著他。「你怎麼突然這麼好奇？」

　　「隔行如隔山，就當是增廣見聞。」若是別人他還不一定有興趣，他只想探索她這顆古怪的小腦袋。

　　「說得也是。」她點頭接受了這借口。「我喜歡的作品很多，像是魔戒、暮光之城、死亡筆記本、犬夜叉，還有麵包超人和海綿寶寶。」

　　糟糕，他一個都沒聽過，很難發表意見。「呃……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這份興趣？」

　　她歪頭想了一下。「應該是小學吧，我哥規定我每天只能看半小時卡通，那是我一整天最快樂的時候。」

　　「這麼早？之前我去你家，在你房間根本看不出來。」他還記得他們在床上睡了個午覺，如果能回到那時候該有多好，他實在受不了失眠的折磨。

　　「因為我爸和我哥覺得那很幼稚，我每次看漫畫、小說都被罵，只好藏起來。」

　　林克翰知道她家人很保護她，但沒想到管得這麼多，雖然他老爸很會大吼大叫，倒是不曾阻止他們的興趣發展，她的情況在他看來有點離譜。

　　他腦中靈光一閃，立刻問：「我們結婚前，你說想要一間自己的房間，就是因為你以前不能擁有？」

　　「嗯，我想要自己的空間，擺出我的收藏品，做我想做的事情。」

　　「你念藝術大學是自己選的嗎？」他還以為她是念好玩的，看來應該是真有興趣。

　　「我爸和我哥當時很失望，但他們也知道我數理不行，既然這樣，念文科或藝術都差不多，所以他們就大方的允許我嘍！」

　　是否女孩子都會受到比較嚴格的管教？他是男的，家裡又是三兄弟，很難想像那種情況，但如果他有了女兒，八成也會保護過度吧！

　　正當他沉浸於自己的思緒，周筱雲忽然問：「你有迷過什麼東西嗎？電影、音樂、小說？」

　　「嗯……我以前喜歡看歷史小說，後來工作比較忙就沒看了。」他的休閒娛樂不是最刺激的那種，誰叫他是個不浪漫又沒情趣的男人。

　　「聽起來很適合你。」

　　「你想看的話，改天我拿幾套給你。」

　　「如果你願意看海綿寶寶的話，我就看你的歷史小說。」

　　她何時變得這麼伶牙俐齒？他不敢問什麼是海綿寶寶，說不定還有抹布寶寶、菜瓜布寶寶……總之回家後要google一下，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，尤其是關於眼前這神秘的女人。

　　彷彿看出他的為難，她故意開玩笑說：「海綿寶寶非常有深度，你一定會喜歡的。」

　　「呃……應該吧。」他被打敗了，不過是很愉快的方式，因為她的笑容照亮了一切。

　　開車來到天母西路和中山北路交叉口，林克翰發現已有不少人在擺攤，一邊是創意市集，一邊是跳蚤二手市集，原來真有這樣的人和這樣的地方，工作狂的他應該多出來走走。

　　主辦單位提供了一張桌子、兩張椅子，還有洋傘和燈泡，周筱雲帶了兩個皮箱，打開來就是商品陳列櫃，再秀出自製招牌，一個攤位就這麼完成了。

　　林克翰在旁想要幫忙，可惜動作不如她靈巧，大部分還是由她完成，他不習慣這種無力感，她應該享福不該吃苦，但他若堅持己見，只會像上次一樣吵起來，那絕對不在他今天的計劃內。

　　「坐下來吧，要到晚上九點才結束。」她拿出兩瓶紅茶，遞了一瓶給他。

　　「這麼久？」現在才下午三點，她怎麼撐得住？

　　他喝了幾口茶，心想這可能是她自己泡的，果然她已經不是貴婦了……他不知怎麼面對這事實，想把她放在手掌心裡保護，不讓她受任何風吹雨淋，但他還有那份權利嗎？她又會願意接受嗎？

　　「放心，晚上我會買便當給你吃。」她輕笑了幾聲，但很快想到另一個可能性。「啊，還是你要先走？真的沒關係，我可以自己回去。」

　　他怎麼能走？要是她昏倒了怎麼辦？「反正今天沒事，我留下來看看。」

　　「你確定就好，不要硬撐喔。」

　　漸漸的有人潮湧進，如同周筱雲所說的，生意還不錯，林克翰不太會招呼客人，對商品又完全不了，只好做個收錢找錢、幫忙裝袋的小助手。

　　看她跟客人們有說有笑，討論最熱門的作品，他一個字也聽不懂，卻捨不得把眼光移開，在五月的陽光中，她的雙眼明亮、雙頰泛紅，不用任何化妝品就很美。

　　他想起昨天相親那位王小姐，反感程度更增百倍，同時也有種認命的念頭，完美的人生已離他遠去，因為他只想繼續凝視他的前妻，無論這到底是不是一個錯……
　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傍晚時分，一個身穿格子襯衫和牛仔褲的男人走近，笑容滿面道：「嗨！筱雲，我們又見面了。」

　　「嗨！小偉。」

　　憑著男人的直覺，林克翰心中警鈴猛晌，立刻探測敵情，眼前這傢伙大約二十歲出頭，表情熱切，態度親近，不像是普通客人或熟人。

　　小偉發現林克翰的存在，好奇問：「這位是？」

　　周筱雲只聳聳肩說：「他是我朋友，今天來幫我忙。」

　　「酷！」小偉只是簡單帶過，沒打招呼，也懶得多說。

　　林克翰不喜歡這種情況，他不只是周筱雲的朋友，他是她的丈夫……呃，前夫……雖然離婚了，他們曾經非常非常親密過，不是「朋友」兩字就可帶過。

　　小偉的注意力轉向攤位上的商品。「你今天帶了很多新東西，這麼認真？」

　　「是啊，最近有很多靈感，你慢慢看。」周筱雲不急著介紹，總是讓客人自己挑選。

　　「你知不知道交響情人夢的電影版要出DVD了？」

　　「當然，我已經預訂了，聽說有很多幕後花絮喔！」

　　小偉一邊挑商品一邊跟她閒聊，耗了整整一個小時，才買了兩樣小東西，林克翰差點想翻桌（可是翻倒了會很難收，而且他老婆會很生氣），這傢伙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！

　　「謝謝惠顧，下次見！」

　　「掰掰～～」小偉說著還給她一個飛吻！

　　等那個娘娘腔又不要臉的傢伙一走，林克翰馬上追問：「你跟他是怎麼認識的？」

　　周筱雲回答得很自然。「網路上認識的朋友，算是卡漫和電影同好吧！」

　　什麼？她不只認識網友，還在現實生活中見面？網路上多少變態、騙子和怪胎，她怎能如此單純的信任別人？她能平安活到現在真是老天保佑！

　　「你們認識多久了？」他拚命告訴自己要忍耐，今天他真的不打算吵架。

　　「三年還是四年，我不太記得了。」

　　比他認識她更久？還有共同興趣！一時間他覺得好酸，牙齒都快受不了，忍不住酸溜溜的說：「小偉好像對你有意思。」

　　原本以為她會否認，誰知她竟然笑著點頭！

　　「嗯，當初我說要結婚的時候，他唉唉叫了好幾天。」看他臉色不對，她改口道：「他是開玩笑的啦，他比我小一歲，感覺就像我弟一樣。」

　　小一歲算什麼，姊弟戀正流行不是嗎？「現在你是單身，如果他要追你怎麼辦？」

　　「我應該不會接受，因為我不想交男朋友。」

　　「那就好。」他鬆了口氣，她不想交男朋友沒關係，反正他是她丈夫……喔，前夫才對。

　　她盯著他好一會兒，眨眨眼說：「克翰，你不會是在吃醋吧？」

　　「剛才你說……我是你的朋友。」他注意到她喊了他的名字，那感覺非常對勁，沒有任何做作，聽起來就是很舒服，昨天那個王小姐可以滾一邊去。

　　「嗯，我們只適合做朋友，不能更進一步。」

　　「不用你提醒我，我比誰都明白。」

　　氣氛變得有些尷尬，離婚夫妻老是會踩到地雷，周筱雲咬了咬下唇說：「抱歉。」

　　「這不是你的錯。」都是老天爺的錯，故意捉弄他們，搞得進退兩難………天啊他的頭又開始痛了！

　　她擠出一個勉強的微笑。「我可以自己回去，你先走吧。」

　　想趕他走？沒那麼容易，他雙手一拍站起身說：「我餓了，我去買便當。」

　　「我請客，今天你幫了我這麼多忙，我要謝謝你。」

　　她掏出了皮夾，但他壓住她的手，挺起胸膛說：「你請客，我付錢，乖乖在這邊等我，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說話，尤其是那些無聊男子。」

　　「林克翰，你別把我當三歲小孩！」

　　不顧她的抗議，他大笑著走開，說不出是怎樣的感受，又甜又酸的，牙齒又要痛了。

　　沒錯，他跟前妻只適合做朋友，身為文明人他們應該都做得到，反正他還有很多相親對象可以挑，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她一個女人，但天曉得他何時才能找到完美的妻子？

　　走在人群中，忽然他覺得前程茫茫，因為他累了，不想尋覓了，他只想回家，回到他們的家……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週五的夜，周筱雲沒有約會，獨自在家度過。

　　電腦螢幕上正播著DVD，她一邊用裁縫機做衣服，一邊不太專心的看著電影，千秋學長果然是王子，野田妹果然是公主，搞笑得要命，卻又那麼幸福。

　　雖然她自己沒談過戀愛，卻能在美好作品中作個美夢，隔著一段安全的距離享受愛情，即使有悲傷的情節也不會那麼痛。

　　這輩子她有可能真正的戀愛嗎？有時她會覺得沒必要，有時又覺得還是很期待，坦白說，如果完全沒憧憬的話，就不會沉醉於這些愛情作品了。

　　看到桌上瓶瓶罐罐的營養品，她不禁想到林克翰，不知今晚他會在哪裡？加班、應酬或是相親？上週日他們從創意市集回來時，他似乎心事重重的樣子，也許正在考慮再婚對像？

　　現在回想起來，她還是覺得不可思議，他竟會那麼有耐心的陪她擺攤，喝她煮的紅茶，陪她吃國民便當，他可是三重幫的老大呢！

　　離婚後她變了，難道他也變了？這幾天他都沒消息，應該是接受了事實，放她過自己的生活，如果再巧遇的話，他們會像普通朋友一樣，打個招呼就各自離去。

　　無論如何，她總是祝福他一切都好，也會記得她生命中有過這麼一個男人。

　　「叮咚！」電鈴聲在晚上十點多響起，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，這麼晚了會是誰？不可能是嫂嫂，應該也不是房東，難道是壞人？

　　她立刻拿起手機，緊張兮兮的從門上小洞看出去，打算隨時撥電話報警。

　　結果門外是再次不請自來的林克翰，而且他看起來好糟糕，頭髮亂了，衣服縐了，似乎連站都站不好，這是怎麼回事？

　　當她打開裡外兩道門，一股酒味迎面而來。「你喝醉了？」過去他也曾喝酒後才回家，但從來沒醉得這麼厲害。

　　林克翰一手抱著外套，一手按著太陽穴。「今天有應酬，多喝了幾杯……」

　　「你怎麼不回家休息？」他的秘書和司機呢？居然沒有好好照顧他？

　　「我不想回去那個家。」

　　「可是我這裡也不方便……」他這模樣是很可憐，但她不是他的保母，他應該回自己家呀！

　　「我……我想吐！」

　　看他伸手掩嘴，她立刻把他拉進門，推到廁所前面。「廁所在這裡，你要忍住！」

　　趁他忙著大吐特吐，她回頭把屋門鎖上，免得真有小偷或鄰居來關心。

　　等一陣混亂和沖水之後，他結束了浪費食物的行為，臉色蒼白得像吸血鬼，看他那麼虛弱的模樣，她想發火也發不起來。

　　「過來吧。」她扶他躺到床上，替他脫下眼鏡、鬆開領帶，拿毛巾擦去他額頭汗水，又倒了杯溫開水讓他喝下，幸好他還算合作，是一個明理的酒鬼。

　　在照顧他的同時，她不禁想起他們還是夫妻的時候，這些小動作一點都不尷尬，甚至有種懷念的感覺。

　　離婚後他過得不好嗎？為何把自己搞成這樣？她伸手替他按摩太陽穴，不確定是同情或疼惜，只希望他能舒服些。

　　「我幫你叫計程車好嗎？」

　　「不要。」他雙眼緊閉，聲音沙啞。

　　「那我幫你聯絡你弟弟？他們兩個應該有一個可以來接你。」

　　「不要。」

　　「那你到底要怎樣啦？」這男人很機車耶！

　　「我要……」林克翰終於睜開眼，伸手拉下她的肩膀，意圖非常之明顯。

　　她嚇呆了，雙手抵在他胸前，想推開他卻不太成功。「我們不可以這樣，你喝醉了！」

　　「不管我有沒有喝醉，我只要你一個人……別的女人我連看都懶得看。」

　　「你該不會去了酒家吧？」難怪他身上除了酒味還有香水味，一時間她很難接受，他怎能碰了別的女人又來找她？

　　「她們都不是你，我只想回來這裡……」

　　「啊？」轉眼間她已被他壓在身下，她想抗議但沒機會，因為他已深深吻住她，雙手也開始到處亂摸。

　　怎麼辦？她怎會傻到讓喝醉酒的前夫進門？都怪她引狼入室，現在只能乖乖被吃掉嗎？

　　「筱雲，你好香、好軟……」他一路往下親吻，來到她雙峰之間，二話不說就把她襯衫的扣子扯落，然後扯開她的胸罩，直接攻擊他的目標。

　　這、這也太扯了吧！過去他從來不曾如此失控，現在是變身了還是被下藥了？

　　離婚三個多月，難道他一直沒「抒發」過？記得他從日本出差回來時，勇猛得把她累壞了，但那也才七天而已，如今他累積了超過一百天，這下她不是慘了？

　　果然，他對她的裙子和內褲也不太客氣，三兩下就把她剝光光，還跨坐在她身上，不讓她有機會開溜，迅速讓他自己也變得赤裸，貼在她身上又摩又揉的，想讓兩人合為一體。

　　「克翰，我們真的不可以……」她在他肩上捶打，但很快就放棄了，因為那只會讓她自己手痛，如果事情一定要發生，她最好省點力氣。

　　「我有沒有說過你很美？你全身上下我都好喜歡。」床上空間實在不夠，他居然跪在床邊，打開她的雙腿，低頭對她做出那種過分的事！

　　理智只能隨之崩壞，抗議只能化為呻吟，天啊，如果她現在心臟病發而死，想必也會帶著微笑。

　　稍後當他試著進入她體內，她感覺就像回到新婚之夜。「拜託你輕一點……」

　　「我沒辦法！」他衝刺了幾下才暫停問：「會痛嗎？」

　　她害羞地點個頭。「因為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……」

　　「我知道，我輕一點就是了。」他放慢速度，緩進緩出，結果只讓彼此更難耐。「這樣可以嗎？」

　　她垂下視線，臉紅心跳又喘息，不知該怎麼回答，他抬起她的下巴問：「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？到底該輕一點還是重一點？」

　　「以前你都不會問這些……」他今天特別多話，是因為酒精的關係嗎？

　　「以前是我不好，以後我會多注意。」

　　「什麼以後？哪有以後……」她的話沒說完，被他震撼得說不出話，因為他把她的雙腿抬到他肩上，還在她小腿上咬了幾口。

　　「以後我要讓你舒服、讓你滿足……不，就從現在開始！」

　　一波又一波的快感襲來，她幾乎來不及反應，餓太久的男人果然可怕，明天她走路的姿勢一定很怪，說不定連下床都有困難。

　　除了驚人的行動力，他還要說些嚇人的話，聽得她是全身發顫。「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吃你，從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覺得餓，而且我老是吃不飽，我真的好餓！」

　　「等等……你這個餓死鬼別這樣啦……」

　　說啥也沒用了，他就像頭控制不住的野獸，毫不留情的將她吞噬，包括她的身、她的心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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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magmag    時間: 2010-10-13 11:09 PM

　第八章

　　隔天早上當林克翰醒來時，理所當然的因為宿醉而頭痛，但他覺得一切都好極了，因為他又有糖吃了，也就是他可愛的老婆！

　　昨晚客戶找他去酒家談生意，大家都知道他離婚的事，紛紛勸他及時行樂，他忍受了三個小時，終於放棄，不管那些女人再妖艷、再主動，他完全沒有男人該有的反應。

　　實驗結果證明，他林克翰就是只要周筱雲一個人，何必再跟自己過不去，趁早認命吧！

　　說來應該感謝酒精的刺激，否則他不可能這麼衝動，如今他發現壓抑有害健康，也不想再自我矛盾，以後要多多衝動才是。

　　眼前這張單人床太窄小，兩人都必須側躺，不然就是一個人躺平了，讓另一個人趴在身上。

　　此刻周筱雲正背對著他，幾乎被他擠進牆壁去，他當然不能讓她成為穿牆人，於是伸手把她攬近了些，讓她貼靠在他胸前，那滑嫩的小屁股正好抵著他的萬惡之源。

　　「筱雲。」

　　「嗯……」她仍半夢半醒的，回答得迷迷糊糊。

　　「會痛嗎？還是很酸？」他不希望她覺得難受。

　　「還好……」

　　「那我們再來一次。」

　　「啊？」她還沒反應過來，他已經動口又動手，完全放任自己衝動。

　　他愛死了這種感覺，她就是應該躺在他懷裡，因為她是屬於他的，是老天特別為他訂做的，這輩子他再也不會放她走。

　　「你還沒酒醒嗎你？」她扭著身體要推開他，卻更加深了他的慾念。

　　愛情的酒攏袂退，醉到何時才會醒？他腦中浮現一首常聽到的老歌，貼切到他差點要唱出來。

　　「聽說早上的質和量都很好，我想把你餵飽一點。」他沒忘記自己昨夜的飢餓三十（飢餓的三十歲男人）宣言，以前他才想不出這種噁心話，現在看來他還頗有天分，或許哪天真能說些甜言蜜語……

　　「你少來！明明你才是餓死鬼……」她說是這樣說，卻挺起胸讓他撫弄，多麼不可愛的可愛女人。

　　經過充分挑逗後，他才從她身後進入，兩人都因而歎息了，回家的感覺真好。

　　不過這張床還是太小了，她又快要被他擠進牆壁，為了不讓她變成撞牆人，他一手撫住她的額頭，一手抓住她的臀部，像個盡責的好丈夫，盡心盡力地進進出出。

　　「你……你好可惡！」她抓起他的手用力一咬，但他不覺得痛，只有強烈的快感。

　　他低下頭，舔過她的耳垂說：「盡量咬，我喜歡。」

　　「你是夠了沒？」她原本咬著他的拇指，但很快變成了吸吮，是否因為她也感到那份狂亂？

　　「我怎麼吃都吃不飽，你告訴我為什麼？」

　　「誰知道啊？你這瘋子……」

　　「是你把我逼瘋的！」他用行動證明這事實，換了個姿勢把她壓在身下，墊了個枕頭，抬高她的小屁股，繼續那磨人的旋律。

　　漸漸的她不再抗議，只是發出細細小小的聲音，甚至隨著他的動作而扭腰，他害羞的老婆似乎有點變野了？他非常喜歡這種改變，希望某天她會願意騎在他身上。

　　晨光明亮中，他可以盡情欣賞她的嬌態，早該這樣了，過去浪費的時光他都要討回來。

　　最後他們一起在喘息中得到了解脫，他腦中唯一的念頭就是完美，可惜他懷中的女人不這麼想。

　　「我們就當這件事沒發生，可以嗎？」

　　他們才剛做完，熱度都還沒降，她冷卻的速度也太快了！「不好意思，我的記憶力好得很。」

　　「你喝醉了，這是一個意外，不該發生的意外。」

　　「我現在清醒得很，而你從頭到尾都沒喝酒。」

　　「你……你這個人真的很會辯！」她惱羞成怒，用力捶打在他肩上，隨即「噢嗚」的喊了一聲痛，他握起她的小手親吻，又好氣又好笑。

　　她沒有立刻抽回手，神情卻變得驚慌。「對了，你沒用保險套……」

　　「有什麼關係？我們不用考慮懷孕的問題。」他思考了一下又說：「難道你怕我傳染病給你？放心，自從我們認識以來，我一直都只有你，就算離婚了也沒偷吃過。」

　　「離婚後就不算偷吃，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吃，哼！」她不只哼了一聲，還翻了個白眼，他發現她這表情很酷又很妙，不知從哪兒學來的？是那些漫畫、小說的影響嗎？

　　「我對別人沒胃口，不管是相親對像還是酒家小姐。」這是實話，他已親身體驗過。

　　「我應該感到榮幸嗎？居然被你挑中了？」

　　「好說，這也是我的榮幸。」

　　趁她還沒回嘴，他轉過身，從床邊的地上抓起西裝外套，在內袋裡面有條鑽石項煉。「這是我去日本出差的時候買的，回來以後還來不及送給你，我們就準備要離婚了……」

　　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，誰知他要等這麼久才能送給她，不過也好，現在不就是最佳時機？

　　周筱雲整個人呆住了，瞪著他好像他瘋了一樣。「你你……你帶這個來做什麼？還放在口袋裡，都不怕弄丟了或是被搶？我真是不敢相信！」

　　「OK，那就交給你保管。」

　　他要把項煉放到她手中，但她不肯接下，還用力搖頭說：「不行，這太貴重了！放在我這邊要是被偷了怎麼辦？」

　　「本來就是買給你的，況且除了你，我沒有別人可以送。」他說得一派輕鬆，心裡卻緊繃起來，結婚前都是秘書幫他買禮物，這是他第一次自己挑選的，她就這麼不喜歡嗎？或許他該去買那什麼海綿寶寶，好吧，他會好好研究卡漫文化的。

　　「不行就是不行！我真的不能收。」

　　她說不能收，不是不想收，於是他直接幫她戴上，瞧她全身赤裸，只有他買的項煉，男人的獸性又開始蠢蠢欲動，但不可愛的可愛女人總有辦法讓他氣結。

　　「東西你不收回去，我就寄給你。」

　　「你寄給我，我就親自拿來給你。」

　　兩人互相瞪視，誰也不讓誰，終於她歎口氣，放棄這場辯論比賽。「你該回去了。」

　　「我不想回去，回家只有我一個人。」

　　「你不能留在這裡，這是我家。」

　　「你家就是我家，我家就是你家。」他表現得像個無賴，但他不在乎。「筱雲，你知道嗎？我累了，我不想再跟自己矛盾下去。」

　　她應該看得出他的認真，眼神放柔了些。「我不懂你的意思。」

　　「我不在乎你不能生，我只想跟你在一起。」

　　她肩膀一晃，不知是嚇著了還是怎樣。「可是……你有責任，你們家需要繼承人呀！」

　　「我還有兩個弟弟，傳宗接代的事就交給他們，我不管了。」他就不信兩個弟弟都生不出來，如果真的那麼絕，大夥兒就認命吧！

　　「你怎麼可以這樣？一點責任感都沒有，一點都不像你。」

　　「來不及了，我已經是這樣了。」他就是太有責任感了，三十年來沒為自己活過，總是擔心這個、顧慮那個，從現在起他要對自己誠實！

　　他自認說服力十足，但她還是搖頭。「我們兩個人是沒有可能的，拜託你放棄好不好？」

　　「誰說不可能？為什麼要放棄？我想要的只有你。」他握住她的肩膀，真想用力搖晃她，搖到她看清現實，別再逃避了。

　　「因為我不要你，這理由應該夠了吧？」

　　「你說謊。」他一點都不相信這話，她的手扭著被單，她的眼充滿憂愁，真要拒絕他的話，她必須再冷酷一點，再多琢磨演技。

　　「我才沒有！」

　　瞧她都快哭了，再吵下去只會讓她更難過，他決定給她一些時間思考，於是他放開她的肩膀，不疾不徐的穿上衣服，最後才轉向她說：「我不清楚是什麼天大的理由，讓你對自己也對我說謊，但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訴你，我是不可能放棄的，我很快就會再來找你。」

　　周筱雲呆坐在床上，直到他關門前都沒再吭聲，想必是太感動了吧。

　　就這樣，林克翰離開了前妻的住處，神清氣爽，走路都有風，只因他有了新生活目標，就是要追回他老婆！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周筱雲知道她慘了，她竟然跟前夫發生關係，而且還不只一次，還得到前所未有的高潮……雖然他喝醉酒了，但她清醒得很，可說是責無旁貸，連個借口都找不到。

　　事情怎會發展至此？跟她看的羅曼史小說一樣，超誇張的，難道她就要變成女主角了？

　　這天中午，周筱雲來到嫂嫂的診所，趁著午休時間來段Women's Talk，她必須找個人說話，而且是個冷靜客觀的人，林克翰那傢伙完全不行，他已經瘋了……

　　診療室內，吳璧如一邊吃便當，一邊聽小姑說劇情摘要，只有一個形容詞：「哇～～」

　　周筱雲雙手捂著臉，哀嚎道：「你說我該怎麼辦？」

　　「是不是很火辣？你們都餓了這麼久，應該很瘋狂吧？」

　　「這不是重點好不好？」她不敢相信嫂嫂會追問這種私密話題，但看嫂嫂認真的表情，顯然是難以迴避。「好啦，是有史以來最火辣最瘋狂的一次……不對，是兩次，因為他餓壞了，可以嗎？」

　　吳璧如笑得好不燦爛。「恭喜！健康的性生活對每個人都很重要。」

　　「謝謝！我終於有性生活可以報告，自己都覺得好榮耀。」

　　「Good，繼續保持就對了。」吳璧如拍拍小姑的手，總算說起正經話。「奇怪了，你上次提過他有在相親，那些對像應該都不錯，他沒看上一個中意的嗎？」

　　「他說他不是很滿意，還說他只要我一個，連酒家女也不想碰。」以往她不知道他對她是什麼感覺，今天聽他坦承心意，雖然沒說到「愛」這個關鍵字，卻已讓她的女性自尊得到莫大肯定。

　　尤其他在床上那副癡狂樣，好像他真的不能沒有她，害她一想起來就腿軟，被吃的感覺其實還挺享受的……夠了，再想下去她的臉就需要冰塊降溫了。

　　嫂嫂的話讓她拉回注意力。「嘖嘖！看來林克翰是煞到你了，而且程度很嚴重。」

　　「更可怕的是，他說他不要小孩了，只要跟我在一起。」

　　「哇！」吳璧如再次驚呼：「他真的開竅了，這實在不容易，他為了你放棄自己的堅持，你不覺得感動嗎？」

　　「他變得太多，把我嚇到了，當然也有一點感動啦……但我怕他跟以前一樣霸道，不聽我的意見，擅自替我做決定，你也知道的，江山易改，本性難移。」

　　想到他硬把鑽石項煉戴在她脖子上，她都不知該吻他還是咬他才好，更糟糕的是那份禮物太貴重，她在家裡找了好久才找到適合的隱藏點。

　　「這倒也是，大男人要懂得尊重女人，需要多點時間和努力。」吳璧如點點頭說：「不過坦白說，你對他是什麼感覺？」

　　「感覺很複雜，有時候很想抱抱他，有時候很想打他一巴掌，我自己都亂了。」她不能自欺欺人，她確實對前夫有某種情感，可是她現在還不想去面對。

　　「除了健康的性生活，說不定你們就要開始談戀愛了呢！」吳璧如興奮道。

　　戀愛？周筱雲很難想像那畫面，吵架翻桌還比較容易。「對了，我們沒有做防護措施……」

　　「哦，你要預約下個月做產檢嗎？」

　　「別鬧了！」明知嫂嫂是在開玩笑，她卻一點也笑不出來，離婚後懷孕可不是鬧著玩的。

　　「放心，等一下我會給你事後避孕藥。」

　　「謝了。」

　　「好姊妹是做啥用的？就是要互挺啊！」

　　周筱雲眼角一熱，忍不住抱住了嫂嫂。「以前我覺得我哥很幸運，能娶到你這麼好的老婆，現在我覺得我更幸運，因為我有全世界最棒的嫂嫂。」

　　她沒有母親，也沒有姊妹淘，網路上雖然認識一些同好，但誰能在這時給她支持？如果沒有嫂嫂，她可能永遠也找不到自由，說來真該感謝她哥的慧眼，娶了一個天使般的女人。

　　「嘴巴這麼甜，想害我蛀牙？」吳璧如拍拍她的背，兩人才笑著放開彼此。

　　說到避孕這件事，周筱雲不禁想起自己設下的騙局。「要是林克翰知道我騙了他，一定會氣到爆炸，因為我給他惹了那麼多麻煩，毀了他的完美計劃……」

　　「他跟以前不一樣了，你跟他溝通看看，或許他能諒解。」

　　「他要是聽得懂人話，我就不會跟他離婚了。」

　　吳璧如雙手一拍，分析道：「一個巴掌拍不響，他會那麼霸道就是因為你太乖了，你應該勇敢說出你的想法，這樣他才有機會瞭解你啊！」

　　「或許吧！等我準備好的時候再說。」話才說完，一陣鈴聲忽然響起，她愣了一下才發現是自己的手機，而來電顯示正是她的前夫，她第一個反應就是關機！她還沒準備好，拜託他別來惹她。

　　吳璧如沒問那是誰打來的，有些事心知肚明就好。「時間會有幫助的，慢慢來。」

　　「嗯。」但願如此，就不知那會是何年何月？

　　稍後，當周筱雲離開診所時，心情平靜了，但還是沒有結論，她跟前夫之間的問題太多了，除了她說謊騙他，還有雙方家人的觀感，最重要的是個性不合這一點，當真是他們離婚的主因。

　　他有可能改變嗎？她有勇氣接受改變嗎？答案是只有時間能證明。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林克翰的心情非常惡劣，因為他老婆顯然計劃要把他氣死！

　　整整一個星期了，他打她的手機不接，按她的門鈴不開，等在她家樓下又遲遲不見人影，最後他決定另謀出路，上網查出她的blog，先是欣賞了一番，然後開始留言。

　　他留言的內容很簡單，應該不算騷擾的程度──「老婆，我不會放棄，我要你回家。」──如此而已，非常客氣。

　　每當周筱雲刪除一則留言，他就寫下三則新留言，他知道自己這麼做就像個網路瘋子，但他有什麼辦法？他已經說過很多次，他不會放棄。

　　終於在週六中午，他的手機響了，來自他可愛的老婆，一接起來就聽到她大吼：「林克翰，我警告你不要再鬧了！」

　　「我想見你。」她的聲音仍是那樣悅耳，不管大小聲。

　　「沒什麼好見的，我不會再跟你上床了，你想都別想！」

　　「我是很想跟你上床，但如果你沒心情的話，我們可以去郊外走走，或是吃飯、打球、看電影。」總之他就是要見到她，過去他們浪費了太多時間，應該好好彌補彼此。

　　「我說的明明是中文，你為什麼就是聽不懂？我跟你不會有未來的。」

　　「未來的事很難說，但我們有現在。」

　　她歎息了一聲，無奈道：「如果你只有這些話可說，我勸你不要浪費電話錢。」

　　雖然跟她鬥嘴很歡樂，他決定先討論一些嚴肅話題。「筱雲，你之前說你有子宮肌瘤……我想我們應該再去看看醫生。」

　　這件事像個陰影徘徊在他心中，雖然他不在乎沒有兒女，但他不能冒著失去她的危險，他好不容易確定自己的感受，他們有一輩子要過。

　　「你想要讓我懷孕？！」她的嗓音提高了好幾度，顯然是震驚不已。

　　「我只想確認你的健康狀況，也許有什麼藥物可以控制，我們多找幾個醫生，多聽一些意見。」

　　「用不著。」

　　「雖然我不太懂這些事，但怎麼說都是一種瘤，萬一是惡性的怎麼辦？萬一有生命危險呢？」命運注定他只能要她一個女人，她得為他長命百歲，最好是她先送他走，千萬別讓他失去她。

　　電話的那端一陣沉默，他還以為通訊有問題，結果她忽然冒出一句：「其實我沒有不孕症，我是騙你的。」

　　「啊？」她剛才說了什麼？他應該是聽錯了吧？

　　「結婚前我就開始吃避孕藥，所以我一直沒懷孕，後來我為了要跟你離婚，才騙你說我不能生。」

　　「你在胡說什麼？」今天是愚人節嗎？

　　他寧願她是在搞笑，但她的語氣再嚴肅不過。「從頭到尾都是我的謊話，你被我騙了，我一切正常，只是不想跟你生孩子。」

　　「為什麼？我做錯了什麼？」

　　「女人心海底針，你不會懂的……反正我騙了你，你儘管生氣吧，不要再來找我了。」

　　說完她就掛了電話，他只能盯著手機出神，腦袋一時無法正常運作。

　　老天，這是什麼劇情？太離譜了！他是哪裡虐待她還是對不起她，竟讓她如此不擇手段？沒錯，他工作忙碌、又不浪漫，但他自始至終都是認真的，婚姻不是兒戲，她怎能說這種漫天大謊？

　　他從未懷疑過當初她說的理由，對那份醫生證明也沒有多調查，還傻傻地擔心她會有腫瘤，對身體造成不良影響，結果一切都是騙局？

　　好極了！他林克翰居然栽在一個小女人手上，要是不扳回一城的話他還算男人嗎？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她真的說出口了嗎？掛上了電話，周筱雲呆坐在桌前，自己都覺得難以置信。

　　她原本沒打算招認的，但林克翰在她blog上不斷留言，電話中的態度又超討人厭，害她忍不住胡言亂語，結果就說出了不能說的秘密。

　　這下可好，他一定氣昏頭了，因為她騙了他那麼久，還給他製造那麼多麻煩，如此一來，他就不會再來糾纏她了吧？

　　奇怪的是為什麼她會有種失落感？難道她對前夫產生了依戀感？那個男人除了在床上比較行（其實她也沒得比較），日常生活中根本不懂溝通，她不想回到過去的生活，她早就不是過去的她。

　　然而他似乎也有所改變，想知道她的興趣，關心她的身體，還說他只要她一個人，或許她應該給彼此一個機會，但在他得知真相後，他們還有機會嗎？

　　手機忽然響了，她以為是林克翰，沒看來電就接起來，結果是另一個大男人，她的親哥哥。

　　「周筱雲，你馬上給我回家！」周敏雄命令道。

　　從哥哥的語氣聽來，她的惡夢終於成真，他們發現她離婚的好消息了！

　　「知道了，一個小時以後我會到。」紙包不住火，她遲早要面對現實，趁著她剛才跟前夫吵架的氣魄還在，今天就一次吵個夠吧！

　　周筱雲收了收東西，搭公車回到曾經是她家的地方，她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，如今感覺只剩陌生。

　　她按了電鈴，看到嫂嫂來開門，太好了，她們可以在玄關先密談一下。

　　吳璧如壓低音量說：「你爸和你哥快抓狂了，不曉得是誰告訴他們的。」

　　「我已經有心理準備了。」自由是必須付出代價的，周筱雲願意付出，就不知那代價有多高？

　　「小玫和小潔在房裡，你哥要我進去陪她們，對不起，我幫不了你。」吳璧如滿懷歉意的說。

　　「我沒問題的，你不要在場比較好，免得穿幫。」她絕對不能讓嫂嫂被捲進來，嫂嫂已經幫了她那麼多忙，姊妹道義一定得守住。

　　「加油！」

　　周筱雲點個頭，隨嫂嫂走進客廳，只見她爸坐在沙發上，她哥則站在一旁，兩人都是雙手抱在胸前，臉色也一樣難看。若在過去，她可能會嚇得雙腿發抖，但現在她站得很穩，因為她夠堅強。

　　等吳璧如離開現場，周敏雄才開口說：「你還知道要回來？」

　　「咳！是你叫我回來的。」周筱雲提醒她哥。

　　「你真的變了，變得衝動又愚蠢！」周永鈞沉著一張臉對女兒說：「你知不知道，我今天早上在球場上遇到林董，也就是克翰的父親，特別去跟他打個招呼，才聽他說你跟克翰離婚了！」

　　不會吧？那場面真不是普通的糗耶！周筱雲差點沒笑出來，但她勉強忍住了，不想在這種緊張時刻火上加油。

　　周敏雄指著妹妹罵道：「你這個笨蛋到底在想什麼？居然跟克翰離婚，你瘋了？」

　　「我本來就不想跟他結婚。」當初她認命認得太早，沒有為自己爭取過，像個小可憐、小媳婦，難怪會被林克翰看上眼。

　　周永鈞哼了一聲。「克翰有哪點不好？是你高攀了人家，你懂不懂？」

　　「他十全十美，但是我不愛他。」這不算謊言，離婚時她對林克翰並沒有愛情，雖然最近有那麼點改變，也不代表他們已經陷入愛河。

　　愛這個字眼對大男人來說顯然是莫名其妙，只見她爸和她哥都愣住了，然後她哥先恢復過來。「說什麼愛不愛的？你都幾歲了還這麼天真？」

　　「我跟你們的價值觀不同，有沒有愛對我很重要。」

　　愛這個話題對他們來說可能太詭異了，因此她爸決定拉回主題，嚴厲道：「你結婚前我就說過了，除非克翰在外面亂來，否則你們絕對不能離婚，你根本沒聽進去！結果搞成這樣，我們家的面子都被丟光了！」

　　「這是我跟他的問題，我不想跟你們討論。」

　　周永鈞不接受這理由。「什麼叫不想跟我們討論？離婚這種事你不用找我們商量嗎？甚至沒通知我們一聲，你心裡還有沒有這個家？」

　　「確實，這不像是我的家，而是一個枷鎖。」想想真不可思議，她居然服從了二十五年才開始反抗，太可怕了，她以前都是怎麼過日子的？

　　「你說什麼？」周敏雄一臉不敢相信，甚至捏了捏自己的耳朵。

　　「我已經長大了，不要把我當成小孩子管教。」

　　「你的行為根本就不成熟、不負責，不是小孩子是什麼？」周永鈞氣得拍桌。

　　哈，他們父子倆一搭一唱的，當真以為是她的主人？爸爸和哥哥就那麼偉大嗎？

　　如果媽媽還活著的話，她相信媽媽會抱住她，對她說不用擔心，一切都會好轉的……但她沒有媽媽，她沒有人疼愛，她只有她自己……

　　「這是我的人生，是我在過日子，不管好壞我都會自己承擔。」她從背包拿出那份房地契，輕輕放到桌上。「這還給你們，謝謝你們的慷慨，現在我只想要自由。」

　　周永鈞和周敏雄父子倆互望一眼，表情除了震驚，似乎還有一絲痛苦？

　　「筱雲，你……你是認真的？」周敏雄的聲音有點抖意。

　　「沒錯，只是你們不肯當真。」

　　周永鈞仍然固執，對女兒下最後通牒說：「周筱雲，今天你要是走出這扇門，以後就不要回來了！」

　　「我本來就不打算回來，你們只在乎自己的面子，有沒有關心過我住在哪裡？離婚後過得好不好？未來有什麼打算？」

　　兩個男人忽然啞口無言，她對他們深深一鞠躬，緩緩抬起頭說：「這二十五年來，非常感謝你們的養育之恩，很抱歉我沒有能力回報，從今天開始，我的所作所為都跟你們無關，要斷絕父女或兄妹關係也可以，總之我……我什麼都不要了！」

　　說完後，她抓起背包衝向門口，雙腿虛軟卻沒有跌倒，因為她就是夠堅強。

　　不准哭！她告訴自己，沒什麼好哭的，只是跟家人決裂而已，反正那早已不是她的家，從今以後她一個人飄飄蕩蕩、無依無靠都無所謂。

　　為了自由，她什麼都可以拋棄，除了自由，她什麼都沒有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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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magmag    時間: 2010-10-13 11:10 PM

　　第九章

　　傍晚時分，林克翰走路來到周筱雲的住處，因為距離他家只要十分鐘！

　　不知該說她是天真還是單純，離婚後居然還在他家附近租房子，但他自己也沒聰明到哪裡去，被她耍得團團轉居然還感到愧疚，只能說他們一個笨、一個呆，果真是天生一對。

　　公寓大門照樣沒關，他很快來到四樓，按了幾次門鈴都沒回應，不曉得她是在躲他，還是當真不在家？

　　自從中午那通晴天霹靂的電話，直到現在他還是很難相信，她怎麼會編出那種荒唐的借口，就為了逼他離婚！她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？無論如何他是不會放過她的，他要為自己討回公道！

　　今天幸運之神顯然站在他這邊，等不到半小時，他就看到周筱雲慢慢爬上樓來，她一臉垂頭喪氣，眼睛和鼻子都紅紅的，難道是剛哭過了？

　　「你總算回來了。」

　　她抬起頭，伸手擦過眼角。「你來做什麼？我沒力氣跟你吵。」

　　「先進去再說。」她一定是受了什麼打擊，他會追根究柢問清楚，她休想再逃避他。

　　「我又沒邀請你，拜託你走開好不好？」

　　多說無用，林克翰決定直接行動，抓過她手上的皮包，掏出鑰匙就打開門，看她還傻愣在那兒，他拉起她的手說：「我不會吃了你，只是要跟你談一談。」

　　周筱雲歎口氣，靜靜隨他走進去，他有點意外她怎麼沒抗議，當真被打擊得這麼嚴重？原本他打算大吼大叫兼暴跳如雷，看她這副可憐模樣他就軟了，當然是指心軟，某部位還是很硬。

　　進了屋，她懶洋洋地坐到床上，他也有樣學樣爬上床，兩人肩並肩靠著牆壁，當他伸手攬住她的肩膀，她沒掙扎，只是悶悶地說：「這位先生，你說不會吃我的。」

　　「這位小姐，食物不吃也是可以摸的。」

　　「哼。」她又翻白眼了，一張可愛的臉想要裝白目，在他看來只是更可愛而已。

　　「你剛才去哪裡？發生什麼事？」

　　「我有必要跟你報告行蹤嗎？」

　　「別這麼固執，我是關心你，我知道我不是什麼模範老公，不過你至少可以相信，我希望你一切都好好的。」從初見面時他就想保護她，不願看到她受傷，無論是身體或心理的。

　　周筱雲低著頭不回答，他以為她會沉默到底，正思考著該怎麼追問，忽然她開了口：「我剛才回我家，被我爸和我哥訓了一頓。」

　　「為什麼？」她跟她家人之間好像有不少問題？

　　「因為他們今天才知道我們離婚了，還是從你爸口中得到的消息。」

　　「這麼慘？」他不敢想像那有多尷尬，幸好他不在事發現場。「你應該早點告訴他們的。」

　　「你……你今天是來幫他們出氣的嗎？你們三個真的很像，都是大男人，只會管我、罵我、否定我……一點都不在乎我的感受！」

　　說著她聲音忽然哽咽，天啊她該不會要哭了吧？他到底做錯什麼，他好冤啊！

　　「呃……我跟他們不熟，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，我只是不想看你難過。」瞧她咬著下唇又猛眨眼睛，拚命的在忍淚，他整顆心揪成一團。「拜託你可別哭……」

　　他很少求人的，但他實在受不了這種折磨，還好她喘了幾口氣就說：「我才沒有要哭，只是有沙子跑進眼睛……」

　　屋裡這麼乾淨，哪來的沙子？當然他不會傻到跟她爭辯，他伸手把她摟進懷中，讓她把頭靠在他肩上，低聲安慰道：「好好好，你沒哭，都是那些可惡的沙塵暴、空氣污染、工廠黑煙，還有那麼多機車、汽車、公車、砂石車、蒸汽火車……呃，還有什麼車？」

　　「你閉嘴啦！」她罵歸罵，嘴角卻上揚了。

　　她終於有了笑意，沒想到他能逗得她笑，以後他要常常這麼做，他一點都不喜歡她悲傷的臉。

　　「我有沒有聽錯，你叫我閉嘴？你越來越大膽了，恰查某！」

　　「那又怎麼樣？」她抬起下巴，一副挑釁樣，他卻只注意她略腫的紅唇，差點忘了自己要說啥，男人跟女人之間永遠不會公平，因為男人有獸性這個致命弱點呀！

　　「咳！我告訴你，今天我來是要跟你討債的。」

　　聽到討債，她露出心虛表情，大眼轉呀轉的。「我……我是騙了你沒錯，但事情都發生了，你要我賠償你的精神損失嗎？我現在沒有錢，可能要還很久喔……」

　　「我要的不是錢，你欠我的是我最寶貴的時間，所以你要補償給我，每天陪我睡覺、吃飯還有鬥嘴，你還要跟我生至少兩個孩子，這樣我才能原諒你。」沒錯，這才叫如意算盤，多完美。

　　她全身立刻僵硬，瞪住他說：「你……你作夢！」

　　「我還留著你的醫療證明，如果拿到法院或交給媒體，你嫂嫂可能會很為難。」

　　「你威脅我就算了，不准你去找她的麻煩！」她伸手抓緊了他的衣領，一副要揍人的架勢，哇，他都快不認識她了。

　　「現在是你開條件，還是我開條件？」

　　「我一人做事一人當，你絕對不可以為難我嫂嫂！」

　　他從沒遇過這麼講義氣的小姑，女人跟女人是否都會結盟，還共同策劃造反？他還以為只有兄弟情，原來姊妹情也挺強的。「先告訴我，你是不是還在吃避孕藥？我不准你再避孕了。」

　　「這是我的身體，要不要懷孕由我自己決定！」她放開他的衣領，卻用食指猛戳他的臉頰，這是哪門子的攻擊方法？她看的漫畫一定很搞笑。

　　「你欠我的就是要還，你注定是我老婆，也是我孩子的媽，聽到沒？」

　　「媽什麼媽？我去你媽的！」

　　她竟敢罵他髒話？這真的是他的小女人、他的乖老婆嗎？更不可思議的是，他居然因此興奮起來，原來他骨子裡是個瘋子？還是他有被虐的傾向？

　　只見她用雙手掩嘴，像是自己也不敢相信。「抱歉，我不是對你媽不尊敬，我心裡真的很尊敬她……我不知道我剛才在說什麼……」

　　他強忍笑意，繃著一張臉說：「道歉也沒用，壞女孩需要被教訓，看我打你屁股！」

　　大野狼一伸出魔爪，小野貓立刻張開利嘴。「臭男人！你敢動手我就咬你！」

　　尖叫和低笑交融在一起，逐漸轉為呻吟和喘息，聽說這就叫做是……交響情人夢之冰火協奏曲？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奇怪，為什麼又變成這樣？周筱雲瞪著男人的胸膛發呆，她明明很生氣，林克翰明明很火大，兩個人吵得不可開交，然後就莫名其妙的慾火焚身了！

　　由於單人床不夠大，事發後她只能趴在他身上，清楚感覺到他的呼吸和心跳，當然還有他那雙停不下來的大手，正在她屁股上捏來捏去，是怎樣，有那麼好捏嗎？

　　「夠了沒？」她伸手往後要撥開他，但他一手壓住她，另一手繼續捏，再捏下去都可以當麻糬吃掉了……喔不，他可能真的會這麼做。

　　「哼哼哼！」他發出得意的奸笑。「剛才我那麼神勇，說不定你已經懷孕了。」

　　「你不要再說了，我真的很想打你！」上次他們酒後亂性，嫂嫂給了她事後避孕藥，這次她又得去找嫂嫂求助，一定會被用力取笑。

　　「盡量打，自己人別客氣。」

　　他何時變得這麼會耍嘴皮子？以前那個古板的男人被掉包了嗎？她實在沒力氣跟他鬥，今天吵架的對象包括她爸、她哥和她前夫，已經超出她的極限。

　　話說回來，如果林克翰沒來找她，現在她肯定是哭得一塌糊塗，拜他所賜，她的情緒平緩許多，健康的性生活果然有益身心呢！當然，他那笨拙的安慰言語也有些幫助，看來他是真的不太一樣了。

　　「我餓了，我要去弄吃的。」

　　「我來幫忙。」

　　「不用了，你只會礙手礙腳。」

　　晚上十點，在排除萬難（林克翰的協助）之後，周筱雲煮好了兩碗麵當消夜，結果林董事長吃得太快去燙到舌頭，害她哭笑不得，他真像個貪吃的小孩！

　　「來，嘴巴張開。」

　　她拿了冰塊要給他含著，他乖乖張開嘴，不只含住冰塊，連她的手指也不放過，舔了好幾下才讓她抽回，笑咪咪的說：「筱雲，我們這樣像不像一對夫妻？」

　　「是啊，離婚夫妻。」她的手指似乎也燙著了，都怪他愛亂舔。

　　「很快就會再婚了，我保證。」

　　自信過剩的傢伙！她搖搖頭，決定等吃飽了再跟他吵，吃到一半她卻想起一件事。「對了，你後來有沒有去花蓮？」

　　「沒有。」他低著頭吃麵，已經快見碗底了。

　　「你應該去看看你媽，她一定很想你。」有媽的孩子像個寶，沒媽的孩子像根草，世上多少人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。

　　「你跟我去，我就去。」他喝光了整碗湯，擦擦嘴角說：「嗯，好吃！」

　　「她是你媽，你怎麼可以拿她當條件交換？」這男人還是本性不改，永遠這麼欠揍。

　　「我媽也會想見你的，我是孝順老媽又體貼老婆，OK？當初你把首飾、珠寶都留下，只帶走我媽送的玉鐲，為什麼？」

　　「我喜歡那個玉鐲，而且我覺得……你媽是真心祝福我們的。」雖然她們只見過一次面，在那次短短的擁抱中，她能感覺到母親的溫暖。

　　他握住她的手，眼中除了笑意還有暖意。「我媽當然是真心的，不過你怎麼會特別這麼想？」

　　「因為……我媽在我出生十幾天以後就過世了，我連叫她一聲媽媽都沒機會，如果能有一個人可以喊媽，是一件很幸福的事，你應該多珍惜……」她從來沒對他說過這些心事，一時間覺得自己好脆弱。

　　他放開她的手，坐到她身旁摟住她的肩膀，兩人就這樣靜靜地不說話，他的觸碰讓她溫暖，也帶給她安全感，在這人海茫茫的世界上，還有彼此可以相依偎。

　　沉默片刻後，他低低開了口：「筱雲，你不要難過，我媽可以盡量讓你喊，只要你跟我再結一次婚。」

　　唉，這男人真的很不會安慰別人，而且老是要扯到那裡去，欲速則不達，這道理很難懂嗎？「你有沒有想過，為什麼我會編那麼大的謊，一定要跟你離婚？」

　　「對耶，我都忘了要問，為什麼？」

　　「因為我想要愛情、我想要自由，可是你都不能給我！」她終於說出口了，最近她好像沒什麼不敢說的，不太習慣卻非常過癮。

　　「愛情？自由？」他露出迷惘的表情。

　　「你大概一輩子也不會懂，哼！」她伸手戳他的臉頰，又氣又惱的，而他也放任她去戳，可能是回報她讓他捏屁股的慷慨吧！

　　「好！既然老婆都說了，老公當然要努力做到，但我需要一點……技術指導。」

　　「技術指導？」這下換她迷惘了。

　　「沒錯。」他抓了抓後腦勺，不太好意思的說：「結婚以前，你要我跟你培養感情，我用了我自以為是的方法，結果好像不是很成功……」

　　「確實很失敗。」就像照著行事歷上課，毫無驚喜和感動。

　　「我承認我是搞砸了，但是你也騙了我，這下我們應該算扯平了，可以有第二次機會吧？你告訴我該怎麼做，我會認真學習，讓你再也不想離開我。」

　　「我不知道，我還要再考慮一下……」劇情發展太離奇了，她的前夫怎麼可能給她愛情和自由？可是他的眼神那麼誠懇，似乎真有那麼點可能？

　　「你要考慮多久都行，不過我建議你快一點，因為我一旦認定了就會堅持到底，你最好早點接受事實，這樣大家都省時省力。」

　　哇，多浪漫的情話呀～～她翻了個白眼，只惹得他哈哈大笑。「對了，有沒有多的牙刷？還是我去便利商店買一支？」

　　「你要牙刷做什麼？」

　　「刷牙啊！」他回答得理所當然，卻不是她想知道的答案。

　　「你不會回家刷牙？難道你要留下來過夜？」

　　「我這個人很愛計較，你欠我那麼多時間，我要連本帶利討回來。」他的視線轉到床上，摸摸下巴說：「這張床實在太小了，不過這樣也好，你才會把我抱緊點。」

　　「林克翰！你又在作夢了！」浪漫和搞笑總在一線之間，難道他們也要像「交響情人夢」一樣？想到這兒她居然有些期盼。

　　當晚，林克翰酣然入睡時，在他懷中正是他要娶的女人，在他手邊則是看到一半的漫畫。

　　周筱雲凝視他安詳的睡臉，感覺像作夢，這男人當真又走進她的世界了？就像嫂嫂說的，他們要開始談戀愛了？看過那麼多愛情故事，終於輪到她當女主角了？

　　二十五歲了，少女心依舊怦然，只因愛在萌芽……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林克翰又開始喜歡下班回家這件事，因為他可以回他老婆那裡。

　　周筱雲還是不肯搬家，他對那棟老公寓又很有意見，乾脆花錢安裝一道新大門，不關上的話就會嗶嗶叫，又找了家電子保全系統，在樓梯間各角落裝上監視器，公寓住戶沒一個反對的，反正不花他們半分錢。

　　老婆說她要愛情和自由，最近他一有空就用力思考，該怎麼做才能讓彼此長相廝守。

　　關於自由，他可以理解，因為她從小家教嚴格，連看個卡通都要被管，買本漫畫也要藏起來，當然她會受不了想反抗，以前他把她當沒脾氣的小女人，現在她又辣又酷的還會嗆聲，結果他反而更喜歡。

　　所以自由萬歲！解放萬歲！他會支持老婆想做的每件事，只要她願意讓他陪著。

　　至於愛情，基本上他是個大外行，應該就是關心她、保護她，還有逗她笑吧？google上面關於愛情的資料太多，他決定全部都不予參考，這回他要靠自己去體驗，至少他已學會聽老婆說話，她也漸漸對他敞開心房，給他的笑容越來越多了。

　　上班時間，林克翰坐在辦公桌後，不自覺的盯著窗外出神，耳邊忽然有點吵，好像有誰在喊他？

　　回過頭，原來是他的秘書劉力群，眼神有點擔心。「董事長，您沒事吧？」

　　林克翰這才發覺自己在發呆，連秘書喊他也沒聽到，伸手推一下眼鏡說：「我很好，有什麼事？」

　　「您有訪客，是林子旭先生。」

　　「OK，放他進來。」林克翰老是把小弟想成一頭獅子，脾氣火爆，頭髮又亂糟糟的。「不對，請他進來。」

　　「是。」劉力群點個頭走出去，很快就換林子旭走進來。

　　「阿旭！」一看到小弟，林克翰從桌後走向沙發，拍拍他的肩膀一起坐下。「怎麼會突然來找我？」

　　「老爸說你都不回家睡覺，不知道你在搞什麼鬼，叫我來看看你。」林子旭穿著西裝、皮鞋，卻頂著一頭亂髮，鬍子也不刮乾淨，這就是他的個人風格。

　　林克翰對此並不意外，他最近天天蹺家，不露餡才怪。「嗯哼，我是在外面過夜沒錯。」

　　「交了新女友？」林子旭端起茶杯，同時也挑起眉。

　　「可以說是女朋友，但不是新的。」

　　「什麼意思？」

　　「我是去找你大嫂，我們正在同居中。」

　　「噗！」林子旭噴了滿口茶，幸好都是噴在桌上。

　　連隨興的小弟反應都這麼強烈，其他家人想必更慘重，林克翰拿了面紙盒給小弟，叮嚀道：「先別告訴老爸他們，等時候到了我自己會說。」

　　「好！」林子旭一口答應。「不過有交換條件，你要告訴我，為什麼你們會離婚？別跟我說是個性不合，我才不信那套。」

　　林克翰翻了個白眼，林家的男人實在很愛開條件，難怪他老婆每天對他翻白眼。

　　「簡單說來，之前有一件很重要的事，她騙了我，但現在已經不重要了，而且我也改變了，我知道我要什麼，我要再娶她一次。」

　　「這麼酷？」林子旭做了個鬼臉，完全不以為然。

　　「沒錯，結婚、離婚、再婚，這三部曲我就快完成了，而且是跟同一個女人，酷吧？」要是在他從前的行事歷上寫下這三大目標，他八成會吐血身亡，但人心說變就變，現在他只覺得好極了。

　　「老大，我看你的頭殼需要修理一下。」

　　「活了三十年，我才發現用腦不如用心，而且我真的很快樂。」

　　林子旭仍用同情的眼光盯著他大哥，聳聳肩說：「好吧！你高興就好。」

　　「給你一個過來人的忠告，再乖的女人也會變壞，再聽話的女人也會造反，但這就是談戀愛的樂趣，懂嗎？」他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天，說出這種話還覺得很自然，只能說他就是個戀愛中的男人。

　　林子旭聽了一臉驚恐。「他媽的我一點都不懂！」

　　林克翰仰頭大笑，林家的男人向來無法忍受女人出頭，這就是他們最大的問題，但只要真的愛上了，學習並沒有那麼難，反而非常的甜蜜歡樂。

　　「等你以後遇到就知道了。」

　　「靠！我才不要跟你一樣，太慘了！」林子旭用力搖頭，顯然是抵死不從。

　　「老大永遠是你的榜樣，哼哼。」

　　「有點良心，別咒我好嗎？」

　　兄弟倆同時爆出笑聲，關於戀愛的事誰也說不準，無論是命中注定或情不自禁，男女習題總是人生的必修學分。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時間過得很快，周筱雲自己都覺得訝異，她跟林克翰「同居」已經一個月了！

　　他每天下班就跑來她這兒討債，又要吃飯又要鬥嘴又要睡覺（睡前當然有些活動），偶爾他會回他自己的住處，拿點東西就又跑來了，因為她拒絕跟他回家，開玩笑，要是遇到前公婆怎麼辦？她雖然堅強，可沒那麼勇敢。

　　不可否認的，林克翰不再是那個自大而疏遠的男人，他變得人性化了（當然也有獸性），有說有笑還有用不完的熱情，只要有他在身旁，她就會忘了自己像個孤兒，忘了她已經沒有家……

　　週末時他們會手牽手去約會，或是去擺攤賣東西，在旁人眼中就像是一對戀愛中的情侶，沒有人猜得到他們是一對離婚夫妻。

　　原本以為他們的故事已經夠戲劇化，誰知天外有天，別人還有更轟轟烈烈的發展，而且是來自她認定的模範夫妻！

　　這天下午，嫂嫂吳璧如打了通電話給她，一開口就是石破天驚的消息：「我決定了，我要跟你哥離婚。」

　　「啊？」周筱雲立刻呆掉，她有沒有聽錯？

　　吳璧如吸了吸鼻子說：「你哥被你爸洗腦了，一定要我生兒子才行……」

　　「這應該只是我爸的意思，哥他不會這樣的。」周筱雲知道父親有多重男輕女，但是哥怎麼也會跟著起哄？小玫和小潔難道就不是寶貝嗎？

　　「是真的，你哥叫我一定要生男的，我三十五歲了，不是不願意再生，但我不能保證是兒子，如果還是女兒的話，他打算怎麼樣？我拒絕這種不平等對待！」

　　「你說得對，男孩、女孩都是媽媽的心肝寶貝，不管你決定怎麼做，我支持你！」

　　吳璧如虛弱地笑了笑。「謝謝，我就知道你會站在我這邊……」

　　「你現在打算怎麼辦？要不要過來我這裡？」

　　「你前夫天天去找你，我哪敢打擾？放心，我沒問題的。」

　　「可是……」周筱雲相信嫂嫂的能力，但她真的很想幫上忙。

　　「不說了，我再跟你聯絡，別替我擔心。」

　　吳璧如就這樣掛上了電話，周筱雲有種不安預感，事情最後會變怎樣？難道嫂嫂也要走上離婚這條路？雙胞胎年紀還小，能接受這種改變嗎？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忽然手機又響了，居然是來自她哥哥，正好，她要狠狠罵他一頓。

　　電話一接通，周敏雄驚慌的聲音傳來：「筱雲，你嫂有沒有來找你？她把小玫和小潔都帶走了！」

　　什麼？嫂嫂居然離家出走？還帶著兩個孩子？周筱雲吞了一下口水才說：「嫂她有打電話給我，但是沒說她在哪裡，你去她娘家找過了嗎？」

　　「今天早上璧如帶雙胞胎去幼稚園，後來老師通知我說她們根本沒去，我已經問過好多親戚朋友，沒有人知道她們在哪裡！」

　　「我的天啊！」她伸手按著眉頭，開始頭痛了。「你到底對嫂嫂說了什麼，把她惹得這麼火大？」

　　「我只是說……生個兒子也不錯。」

　　哥哥的語氣帶著保留，她怎會聽不出來？「你有沒有想過，媽生我的時候是三十六歲，我出生沒多久她就走了，現在嫂嫂是三十五歲，而且她第一次就生雙胞胎，如果第二次也是雙胞胎，她的身體受得了嗎？」

　　想到母親那麼早就離開人世，她仍不免一陣鼻酸，雖然現在醫學進步，但女人生孩子總是有風險，男人怎能隨隨便便的要求這個那個？

　　周敏雄歎口氣說：「這些我都知道，但是我需要一個兒子，難道要我去外面養小老婆？」

　　「為什麼一定要兒子？小玫和小潔都很可愛又聰明啊！」如果哥哥為了要兒子而背叛嫂嫂，她絕對不會原諒他！

　　「這是爸的意思。」

　　借口！他明明也是共犯！「為了嫂嫂，你不能反抗爸的意思嗎？還是你自己也這麼想？」

　　「現在不是批鬥我的時候，我必須盡快找到她們。」

　　「我會努力去找，但如果你還是一樣的念頭，我不會讓你們見面的！」說完她就掛上電話，氣得手都發抖了，深呼吸好幾次才撥出嫂嫂的號碼，但不管怎麼打都轉入語音信箱。

　　現在該怎麼辦才好？她茫然失措，發呆了好一會兒，決定改撥另一個電話，那是她第一個想到的人，也是唯一讓她信賴的人。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「發生什麼事了？」忽然接到老婆的電話，林克翰嚇了一跳，自從同居以來，她只有偶爾會傳簡訊，叫他買點東西回去，這是她第一次打電話給他，而且在他上班時間，絕對出了大事！

　　果然，周筱雲語氣慌張。「我嫂帶著小孩離家出走，我聯絡不到她，我好擔心！」

　　「你有想到她可能去哪裡嗎？」他很高興老婆找他幫忙，這表示她對他有信心。

　　「剛才她打電話給我，但沒說要去哪裡，我哥已經找過她娘家和一些親友，可是都沒有消息……」

　　他靈光一閃，想到一條線索。「如果她沒找任何親友，可能會住飯店或旅館，這方面我有管道，我叫人去查看看，就算不是住我們家的飯店，也可以拜託同行調查。」

　　「太好了，那就拜託你了！我嫂的名字叫吳璧如，和氏璧的璧，如意的如。」

　　「我知道了，你等我消息，我很快就回家。」他看看時間已是下午三點，凡事總有第一次，雖然員工們可能會被嚇到，他這個工作狂居然也會早退？

　　「不。」她婉拒了他的好意。「我想去你公司找你。」

　　喲，今天是怎麼回事？她除了打電話給他，還願意來他公司？無論是什麼原因，他都非常歡迎。「好，你搭計程車來，別省錢，快到時打給我，我叫秘書去門口接你。」

　　「抱歉，打擾了你的工作時間。」

　　「自己人別客氣，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。」

　　「謝謝你，克翰，我們等會兒見。」

　　啊～～能聽到老婆喊他名字又說謝謝，叫他每天當福爾摩斯都願意。

　　講完電話，林克翰把秘書叫進辦公室，先說明要找人的事，又交代說：「我老婆等一下會來找我，你幫我去樓下接人，她大概半小時後會到。」

　　劉力群一聽愣住了，林克翰第一次看他反應不過來，想想也對，他都離婚了，哪來的老婆？於是他解釋說：「我老婆還是同一個，周筱雲，我們很快就會再婚。」

　　劉力群隨即恢復鎮定。「恭喜董事長！我現在就去處理。」

　　「謝了。」林克翰忍不住偷笑，能把秘書嚇到也挺有趣的。

　　三點四十五分，周筱雲在劉力群陪同下走進辦公室，林克翰正好在跟客講電話，眼睛一瞄看到他親愛的老婆，她穿著一套淡紫色洋裝，臉上化了點妝，頭髮也梳成公主頭，還戴著那條他買的鑽石項煉，應該是因為要來公司才特別打扮，給他面子也表示她的謝意。

　　在他眼中她不管怎樣都好看，優雅的、休閒的、居家的、性感的，可以說他是愛的偏見吧！

　　「謝謝你，劉秘書。」周筱雲點頭對劉力群說。

　　「夫人請不用客氣，另外要恭喜你們了。」

　　「呃……謝謝。」周筱雲眼中閃過一絲迷惑，仍微笑致謝。

　　等秘書離開後，林克翰很快結束電話，上前握起老婆的手，帶她坐到他的董事長椅上，當然是她坐在他大腿上，這畫面他不知幻想了多久！

　　「克翰，你跟劉秘書說了什麼，為什麼他要恭喜我們？」

　　「我只說我們很快就會再婚，這是事實啊！」他一臉無辜道。

　　「怎麼我這個當事人都不知道？你老是自作主張，我最討厭你這樣了！」她嘟著嘴要站起來，但他怎能放過她，雙臂更收緊抱住，結果她就開始扭來扭去……

　　「老婆別生氣，那只是我的願望，我下次會跟他說清楚，嗯？」曾幾何時，他成了一個怕妻大丈夫，當她在他雙腿間那樣扭著，無論她要怎樣都OK，只要她繼續扭呀扭……

　　他把臉埋進她長髮間，雙手開始上下摸索，正想實現他的辦公室狂想曲，不識相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，可惡！早知道就叫秘書擋下所有電話和訪客，董事長可是很忙的好不好？

　　他推一下有點歪掉的眼鏡，無奈地接起電話，原來是他們家飯店的經理，他立刻拿筆寫下資料，太好了，尋人任務即將達成。

　　「有消息了，我們走！」他知道老婆現在心急如焚，還是先找到家人最重要。

　　周筱雲睜大眼問：「她們在哪裡？」

　　「在我們當初結婚的飯店。」

　　「這麼巧？」

　　「沒錯，所以才查得這麼快。」他握起老婆的手去搭電梯，多少引起員工們注意，儘管羨慕吧，他們就是恩愛又美滿。

　　等進了電梯，林克翰想到一個問題。「對了，你嫂為什麼帶著小孩離家出走？」

　　「我嫂生了兩個女兒，我哥要求她生個兒子，然後我嫂就發飆了。」

　　「你哥不像這種人，他看起來很理智呀。」大哥怎會蠢到這地步，簡直自尋死路！在他印象中，大嫂是個聰明能幹的女人，不可能輕易饒過這種蠢男人，更別提大嫂還幫他老婆達成離婚目標，女人心機絕對不可小覷。

　　「都怪我爸！逼我哥一定要生男孩，都什麼年代了？哼！」

　　老婆的表情像是要火山爆發了，他趕緊表達自己的和平立場。「男孩、女孩我都喜歡，只要你願意生就好，別把矛頭指到我頭上。」

　　「算你聰明！」她伸手戳一下他的臉頰，幸好電梯裡沒有其他人，否則看到董事長被如此玩弄，肯定會替他掬一把同情之淚吧。

　　「每天跟恰北北的老婆相處，我不學乖一點怎麼行？更何況你發飆的樣子……超辣的！」他對她眨眨眼，她只是翻白眼，如此調情真正趣味。

　　「等一下找到我嫂的時候，你不要對她發脾氣喔！她對我真的很好很好，又像媽媽又像姊姊，如果沒有她，說不定我會得憂鬱症。」

　　「好，我會忍耐不會發飆。」既然大嫂對他老婆這麼重要，自然值得他的尊重。

　　「不只要忍耐，你還要幫她忙。」她對他猛眨大眼，露出撒嬌神情。

　　「就像當初她幫你忙一樣？」看來女人都是同一國的，但他可以背叛男人幫嗎？

　　「沒錯！」

　　看她笑了，他就開心了，也罷，能逗佳人一笑，值得的。

　　走出電梯，來到地下停車場，他們迅速上車前往目的地。希望今天能有個好結局，因為當事情告一段落後，他打算徹底的向他老婆討債，不過她可以戴著那條項煉，全身上下只有一條項煉……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董事長和夫人大駕光臨，當然由飯店經理迎接，並帶他們搭電梯上樓，一路上都是鞠躬和問候，林克翰只是禮貌回應，一直握住周筱雲的手。

　　她能感覺到身旁男人的溫暖和力量，像他責任這麼重的大忙人，肯拋下工作陪她來找人，讓她不只有點感動，也確定自己真的可以信賴他，原來跟另一個人緊密相連是這種感覺。

　　「接下來我們自己處理即可，謝謝你的幫忙。」林克翰對飯店經理說。

　　經理自然懂得應對，再次鞠躬隨即離開，等他們敲門後，一臉驚訝的吳璧如打開房門，當她看到小姑時，忽然掉下了眼淚。

　　周筱雲第一次見嫂嫂如此脆弱，衝上前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。「你怎麼不跟我聯絡？我好擔心你們。」

　　吳璧如一手抹去淚水，一手拍拍小姑的背。「我知道你哥會找你，我不想讓你為難。」

　　「我只會挺你，不可能挺他。小玫和小潔呢？她們還不知道情況？」周筱雲放開了嫂嫂，三人走進套房，她發現裡面空間不小，有客廳、臥房和廚房，嫂嫂是打算住個好幾天嘍？

　　「她們玩累了在房裡睡覺，我還沒告訴她們。」

　　「現在該怎麼辦？要不要去痛罵我哥一頓？」

　　「我不想見他，我心都冷了。」吳璧如讓自己沉坐到沙發上，像是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。

　　「嫂……」周筱雲坐到她身旁，不知從何安慰。

　　吳璧如打斷她的話。「以後你要叫我姊，因為我跟你哥已經沒關係了。」

　　這話讓周筱雲也想哭了，站在門邊的林克翰忽然說：「筱雲，我去外面接個電話，你們慢慢聊。」

　　「嗯，你工作要緊。」

　　林克翰給她一個微笑，隨即走出房間，兩個女人開始數落男人的不是，吳璧如又哭又罵的，情緒總算抒發了一些。

　　過了半小時，周筱雲心底納悶著，克翰怎麼打電話打那麼久？可能他不想打擾Women’s  Talk吧。

　　敲門聲正好響起，她上前開門，看林克翰站在那兒，不知為何一臉的不自在。「抱歉，我通知你哥了，他已經到飯店大廳了。」

　　「你說什麼？」她不敢相信，這男人居然又自作主張，難道不知道這是她最討厭的事嗎？

　　「有問題就應該好好談，而不是用逃避的方法。」

　　「你太過分了！」

　　「我是說真的，不管要不要離婚，雙方都應該冷靜溝通，有什麼想法都說出來，才能做最好的決定。」

　　周筱雲聽得出他的涵義，當初她若肯表達自己的想法，或許他們不會搞到離婚，但現在是她嫂跟她哥的問題，理當尊重當事人的意願，而不是擅自幫他們安排呀！

　　吳璧如開口說：「你們別吵了，克翰說得對，我應該面對問題，就算是離婚，我也要自己決定。」

　　周筱雲一時矛盾了，無論如何她只希望嫂嫂快樂，至於她哥可以去撞牆！

　　說人人到，只見周敏雄神情慌張從走廊那頭跑來，流著汗又喘著氣，進房間後略過妹妹和妹婿，直接衝到妻子面前。「璧如！你快把我嚇死了！小玫跟小潔呢？」

　　「我的兩個女兒在裡面睡覺，請你把音量放低一點。」吳璧如指著臥房門，態度冷漠得像陌生人。

　　「她們也是我的女兒呀！」

　　「你不需要女兒，你只要兒子，而我要跟你離婚。」

　　「拜託你先聽我說！」周敏雄雙膝一跪，喘了口氣宣佈：「我決定去結紮。」

　　又下跪又說要結紮，其他三人都被嚇著了，林克翰尤其倒吸了口氣，想必結紮對男人來說是個惡夢。

　　「你……你是說真的？」吳璧如冷漠的表情為之鬆動。

　　「要是你下一胎也生雙胞胎，身體不一定受得了，你生兩個女兒的時候，我已經被嚇到一次了，我不想再冒險了……我十二歲那年就沒有了媽媽，我不能讓小玫和小潔跟我一樣痛苦。」

　　周敏雄握住妻子的手，吳璧如沒有掙脫，卻仍固執道：「你可以去找年輕女人，多生幾個兒子。」

　　「從我們第一次見面，我想要的女人就只有你一個，小孩會長大，會有自己的生活，我只想跟你白頭偕老，我不能沒有你，我求你……」周敏雄低頭把臉貼在妻子手上，啞聲祈求她的原諒。

　　吳璧如歎口氣，似乎是妥協了。「你要怎麼面對你爸？」

　　「只要我去結紮，爸就會死心，不會再逼我們，你跟雙胞胎才是我最重要的人！」

　　聽到這裡，周筱雲確定自己不用擔心了，林克翰顯然也有同感，握起她的手問：「我們走吧？」

　　她點點頭，他不再說走就走，而是詢問她的意思，所以說大男人也是會改變的，但她可沒忘，她還有筆帳得跟他算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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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magmag    時間: 2010-10-13 11:11 PM

　　第十章

　　當林克翰迴避姑嫂高峰會議，在飯店走廊打電話時，除了找來他老婆的大哥，也訂了一間蜜月套房，因為有些事是不能等的。

　　進了房，他第一件事不是跳上床，而是低頭道歉：「對不起，我自作主張把你哥找來，你要打要罵都可以，但是不要氣壞了，尤其不要哭，OK？」

　　「你叫我哥來讓他們溝通是對的，但為什麼不先跟我們商量？」

　　「因為我知道你們會反對。」當兩個女人一起痛罵男人的罪過，怎麼可能答應和平對談？

　　「所以你就直接替我們做決定？我已經遇過太多這種事，說是為我好就替我安排，我希望你能答應我，以後一定要先找我商量。」

　　「我答應你。」剛才看她大哥下跪求情，他大受震撼，希望自己永遠不會有那一天。

　　「OK，我相信你。」她戳一下他的臉，微笑說：「別緊張，我知道你是好意，今天多虧有你幫忙。」

　　她出乎意料的平靜，讓他大大鬆了口氣。「嚇死我了！我以為你反應會很激烈。」

　　「我是有點敏感，但不會太敏感。」

　　她說的是正經事，他卻只會想到不正經的事，伸手把她抱進懷裡，準備進行今天的討債活動，可惜老婆還有話題想討論。「克翰，你真的不在乎生兒子或女兒嗎？」

　　「坦白說，我原本受到我爸的影響，認為生兒子比較好，不過現在我改變主意了，生女兒更好，就像你一樣好！以後女兒想做什麼都行，只要她有興趣，當兵也不錯！」

　　「讓孩子自由發展就好了，我們不用太擔心。」

　　「還有，我知道懷孕生子對女人很辛苦，如果像你媽那樣，生完孩子不久就走了，我一定會發瘋的！」他可以瞭解大舅子的焦慮，那絕對是惡夢中的惡夢。「所以要不要生、要生幾個，都由你決定，如果你不想生，我願意去結紮。」

　　「謝謝你這麼體貼，孩子需要媽媽也需要爸爸，到時我們一起決定，嗯？」不等他回答，她就主動吻上他，而他萬分樂意接受，沒錯，除了說話、談心，他們的嘴應該做些更有意義的事。

　　隨著接吻的熱度直升，兩人倒在床上，他一手探入她的裙擺，一手撫弄她的脖子。「老婆，你今天為什麼戴這條項煉？」

　　「因為它很配這套衣服，而且讓我想到你……」

　　「你故意打扮得這麼漂亮，出現在我辦公室，是不是想誘惑我？」

　　「才沒有……」她在他懷中扭動，他忍不住呻吟，扭得可真好。

　　「老婆，改天你再來公司找我好不好？」

　　「找你做什麼？」她伸手拿開他的眼鏡，又撥亂他的頭髮，他不變狂野都不行。

　　「幫我送文件過來，順便完成我的幻想。」

　　她停下雙手動作，好奇問：「你有什麼幻想？」

　　「就是把辦公桌當床來用的幻想。」她可以扮演他的員工、助理或客戶，她不是很愛cosplay嗎？

　　「林董事長，你真是隨時隨地都很貪吃……」

　　「沒錯！」沒多久，她身上只剩那條項煉，經過徹底的撫弄和品嚐，他終於把自己埋入她的溫暖，除了這裡，他哪兒都不想去。

　　「克翰……」她眉頭一緊，雙腿一夾，他差點沒繳械，這女人越來越壞了，但他就是愛死了。

　　「老婆，什麼時候喊我一聲老公？」

　　「還早呢！」她翻身跨坐在他身上，那快感讓他連自己名字都忘了，當然也忘了要她怎麼喊他。

　　一番激情放縱之後，兩人互相依偎著喘息，今天他們都累了，決定就在這過夜，她公寓那張小床雖然溫馨，有些姿勢還是要大床才好發揮，他打算休息片刻再挑戰第二回合。

　　看她昏昏欲睡，他湊到她耳邊問：「想不想喊一聲媽？這週末我們去花蓮怎麼樣？」

　　「你要把你媽借給我？」她雙眼一亮，像個孩子看到禮物，他多麼想把全世界都給她。

　　「我的就是你的。」他喚不回她母親，只能把自己的跟她分享。

　　「謝謝，如果我媽還在，我也會很樂意借給你。」

　　「我會跟你媽說謝謝，生了一個這麼完美的女兒，讓我變成最幸運的男人。」以前他覺得甜言蜜語需要天分，而今才發現，只要是真心的感受，很容易就說得出口。

　　「我也要謝謝她把我生下來，讓我有機會體驗人生，不管好的壞的，你讓我覺得很值得。」

　　糟了，老婆比他還會說好聽話，說得他都快哭了，看來這場比賽他會輸，卻是輸得心滿意足……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花蓮機場，一下飛機就是晴空萬里的好天氣，讓人立刻遺忘台北灰暗的天空。

　　「媽，我們回來了！」林克翰一見到母親就給她一個擁抱。

　　紀恰如似乎嚇了一跳，但很快就恢復過來，畢竟在台灣很少有三十歲男子會抱媽媽，周筱雲在旁看了忍不住羨慕，能有媽媽抱是多好命的事，不管幾歲都該把握機會。

　　等林克翰放開了手，紀恰如轉向周筱雲，也給她一個擁抱。「筱雲，歡迎回家！」

　　「謝謝媽……」再次感受到那溫暖，教她眼眶發熱。

　　上了車，紀恰如一邊開車一邊介紹：「我那兒是座三合院，整修得很好，前面有海灘，後面有菜園，保證你們住得滿意。我幫你們租了台車，愛怎麼玩就怎麼玩，當成自己家，不過我沒空天天陪你們。」

　　「媽，你平常都忙些什麼？」林克翰對母親問。

　　「當義工啊！有醫院、佛堂、育幼院、老人院，差不多每天都有行程。」

　　「看來你的行事歷比我還要滿。」

　　「沒錯！」紀怡如驕傲地抬起下巴，沒忘了把媳婦拉進話題。「筱雲，等會兒要不要跟我一起煮飯？」

　　「當然好。」周筱雲立刻答應，她很想跟婆婆多相處。

　　「我也要幫忙。」

　　聽林克翰這麼說，周筱雲必須咬住下唇才能忍住笑，這男人在廚房完全不行呀！

　　紀恰如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，可能從來沒聽過兒子這種建議，猶豫了一下還是婉拒。「你去菜園拔菜好了，不要進廚房來，我們女人有很多秘密要交換。」

　　林克翰不滿地哼了聲。「我怎麼有種被排擠的錯覺？」

　　「這不是錯覺，是千真萬確。」

　　林克翰的反應只是翻白眼，任由他母親和他老婆得意的笑。

　　過了半小時，車子停在一處三合院前，果然不遠處就能看到海，紅磚老屋樸實又可愛，周筱雲有種預感，她會愛上花蓮，並且常常回來。

　　等放好行李、喝了飲料又參觀了一番，林克翰就被兩個女人打發走，拿了個竹簍叫他去拔菜，沒裝滿的話不准回來。

　　紀恰如帶媳婦走進廚房，拿出當地產的新鮮食材，一邊洗菜一邊說：「筱雲，謝謝你，今天我好像又看到了小時候的克翰。」

　　「他小時候是什麼樣子？」周筱雲拿了蘿蔔開始削皮，在她想像中，他應該是個老成的小大人吧？

　　「他是一個很活潑、很愛笑的孩子，我跟他爸離婚的時候，他才十三歲，忽然知道自己有兩個弟弟，還是來自不同的兩個女人……」紀怡如長長地歎口氣，看得出往事仍傷人。

　　「媽，你辛苦了。」周筱雲無法想像那種情節，居然一次劈腿三個女人，她公公怎麼還會有人要？希望有天胡文馨阿姨能把他甩掉。

　　「當時克翰表現得很冷靜，我以為他適應良好，但是有幾次我發現他在作惡夢，臉上都是淚，才知道他沒有外表那麼堅強，只是為了我而勉強自己，不希望我擔心。」

　　「天啊……」周筱雲立刻感到強烈不捨，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如何面對那種打擊？同時她也想起他有時睡得很不好，像是在作惡夢，隔天就猛按太陽穴，或許他內心還有些傷痛？

　　紀恰如自責地說：「都怪我們結束了他的童年，他才變得自我壓抑，還有點神經質，做什麼都要求完美，可能因為他看到我們的錯，不允許自己也犯錯。」

　　「我瞭解了。」難怪以前他會那麼疏遠，原來是多年來壓抑的結果，尤其他又是傳統型的男人，從來都不提這些傷心往事。

　　紀恰如伸手擦過眼角，露出笑臉說：「今天我看他整個人都放鬆了，還有說有笑的，都是你的功勞。」

　　周筱雲搖搖頭不敢居功。「其實我也改變了很多，都是他的功勞。」

　　「你們能好好在一起，我就放心多了，你們都是好孩子，值得真正的快樂。」

　　是的，真正的快樂，她不再裝乖，他也不再壓抑，他們不是完美的，卻彌補了彼此的缺憾。

　　婆媳倆很快煮了五菜一湯，這時周筱雲的手機響了，看來電顯示居然是她哥，難道他們夫妻又出了問題？她不好意思在婆婆面前談這些事，只得尷尬地說：「媽，我出去接個電話。」

　　體貼的紀恰如並沒有多問。「嗯，順便叫克翰進來吃飯。」

　　周筱雲點個頭，走出廚房接起手機問：「怎麼了？你跟嫂沒事吧？」

　　「咳！我們很好，不用擔心。」周敏雄的聲音有些僵硬。「那個……上次的事，謝謝你和克翰幫忙。」

　　「沒什麼，你能珍惜嫂嫂和雙胞胎就好了。」

　　「我會的，她們是我最重要的人。」周敏雄停頓一下，似乎有所遲疑。「你跟克翰復合了嗎？」

　　「我們現在……算是在交往吧。」離婚後才開始交往，順序是挺怪的，不過那又怎樣呢？人生本來就沒有一定的順序，她不在乎別人怎麼想了。

　　「你要怎麼說都行，總之這次別搞砸了。」

　　他打電話來就是要說這個？確定她沒有把事情搞砸？她翻了翻白眼，可惜他看不到。「多謝關心，我自己知道該怎麼做。」

　　「咳！我不是要給你壓力，只是希望你們一切都好，對了，璧如說你有個blog，我上去看過了，很多人給你留言，評價也不錯。」

　　「喔……謝謝。」哥很少給她讚美，居然還是因為她的作品，現在是鐵樹開花了嗎？

　　「小玫和小潔的生日快到了，我想跟你訂貨，她們喜歡海綿寶寶，看是做衣服、袋子什麼的都好。」

　　「你也知道海綿寶寶？」她不確定哪件事讓她比較驚訝，是哥哥向她下訂單，還是哥哥也看卡通？

　　他乾笑了幾聲說：「當然，我有陪女兒們看電視，雖然不是很專心啦。」

　　「好，我接受你的訂單。」她很願意為侄女們服務，這是她的榮幸。

　　「可以宅配嗎？請你送來家裡？」

　　「這個……」她不知道是否還能回那個家，畢竟上次她離開的時候，已經說過再也不回去。

　　像是怕她會拒絕，他趕緊又說：「約在外面餐廳也行，至少讓小玫和小潔看到她們的姑姑。」

　　「我會考慮，這些細節可以再討論。」

　　「嗯，那就拜託你了，再見。」

　　「再見。」掛上電話，她只覺百感交集，家人畢竟是家人，很難說放棄就放棄，但她跟哥哥、爸爸會有和好的時候嗎？

　　當她走出屋外，只見滿天的彩霞，紅的黃的橙色的，美得讓她出神，過了一會兒才看到菜園裡那個男人，瞧他提著竹簍對她傻笑，她忽然就不再迷惘了。

　　只要相愛的兩人在一起，生活中不管好的壞的都是值得的。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吃過豐盛的晚餐，戀人們換上短褲和拖鞋，手牽手漫步在沙灘，享受夏夜晚風吹在臉上，也感受浪花泡沫卷在腳邊。

　　林克翰接了通電話，是他秘書打來的，等他掛上後，周筱雲立刻問：「公司還好嗎？」

　　「有劉秘書在，沒問題。」林克翰想起自己宣佈要放假五天時，劉力群臉上一閃而過的詫異，確實，他不知多久沒放假了，但就算工作狂也得陪老婆度假的。

　　「劉秘書這麼辛苦，我們應該買些土產給他。」

　　「OK，不過他可能會嚇到，我以前出差從來沒想過這件事。」他找了塊平坦的沙地，拉著老婆坐下來，聽海浪一波一波沖刷，像是大自然的催眠聲。

　　「你多久沒放假了？」

　　「我自己都不記得了，至少三、四年吧！」說著他按揉一下太陽穴，因為昨晚熬夜加班，現在有點精神不濟。

　　「頭痛嗎？我來。」她主動伸手替他服務，讓他忍不住閉眼享受。

　　平常相處都是他比較熱情，但他知道老婆是很關心他的，不用他說就看出他的需要，這份溫柔早在他們結婚時就讓他依賴，或許那時他自己沒發覺，其實他一直都很喜歡她，現在才瞭解那程度之深，已經不是喜歡兩字能形容。

　　「老婆，好舒服喔……」

　　「不要說這種話還一邊呻吟。」

　　他笑了，她的幽默感與日俱增，依照這種速度，他很快就會出現笑紋了，聽說那是幸福的證明。

　　「克翰，當初你爸媽離婚的時候，你心裡是不是很難受？」

　　「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，都十七年了。」他很驚訝她會提起這件事，可能是母親有跟她聊到吧。

　　「你可能不知道，從我們結婚到現在，你有時候會作惡夢，一個月大概有兩、三次。」

　　他愣住了，他當真完全沒有自覺。「是嗎？有沒有嚇到你？」

　　「我是還好，我沒有把你叫醒，只是幫你按摩幾下，或是在你耳朵旁說說話，然後你就好睡多了。」

　　「謝謝老婆。」他握住她的手親吻一下。「有時候我會想起以前的事，很氣我爸，又替我媽難過，可能我還有點想不開吧，再加上自己給自己壓力，難怪會作惡夢。」

　　「沒關係，我會一直陪著你。」對於他的過往，她沒有分析也沒有評斷，只是給他一個承諾，這就是她獨特的溫柔，也是他所需要的平靜。

　　「而且會常常幫我按摩？」他超愛她的手放在他身上，只是不太好意思要求。

　　「沒問題。」她轉而幫他按揉肩膀，小小的手卻很有勁道。「過陣子，你陪我去一個地方好嗎？」

　　他又忍不住呻吟了。「啊……好啊……你想去哪裡？」

　　「送貨。」

　　「是很重要的客人？」他知道她通常都用郵寄，怎麼這次要親自出馬？

　　「嗯，是我哥訂的貨，要送給我兩個侄女，她們的生日快到了。」

　　「那太好了，我一定要跟！」

　　「你好像比我還興奮？」她困惑的盯著他。

　　「當然，你要帶我去見你家人，這不是一大進展嗎？」

　　不同於他的樂觀，她只聳聳肩說：「我希望到時不會太尷尬。」

　　「見招拆招，總有辦法的。」對了，他也應該通知老爸他們一下。「除了這次來找我媽，你要不要也跟我爸還有阿姨吃個飯？」

　　她搖搖頭苦笑問：「讓他們把我罵到臭頭？」

　　「我帶女朋友回家，他們高興都來不及了！」他好不容易追回老婆，不管家人會有多大反應，誰也擋不住他再娶她一次。

　　「我什麼時候變成你的女朋友了？你又沒問過我。」

　　哎呀，他們都同居一個多月了，她還不承認彼此關係？林克翰驚覺事態嚴重，不解決不行，耗到天亮也得說清楚。「親愛的筱雲，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？」

　　「我考慮一下。」她歪著頭假裝思考。

　　他立刻舉起手錶。「我給你三分鐘時間，現在開始計時，你要不要先跟我對時？免得有誤差。」

　　「還要對時？」她被他逗笑了，笑得肩膀都在抖。「好啦，我答應就是了。」

　　「耶！」他高聲歡呼，但隨即恢復嚴肅。「親愛的女朋友筱雲，你願意嫁給我嗎？」

　　「進度太快了吧？」她翻個白眼，這就是她對他求婚的反應？喔他好苦命……

　　「你可以考慮一下。」

　　「我可以考慮多久？三分鐘？」

　　她還在開玩笑，他卻是當真的。「很抱歉，最多只能給你三秒鐘，現在開始倒數，三、二、一！」

　　「林克翰！」她不只戳他的臉頰，還捏他的耳朵，看來是真的不行。

　　唉，要娶老婆沒那麼簡單，他只好退而求其次。「好吧，今天先放過你，至少要說你喜歡我。」

　　「我喜歡你。」她乖乖回答，倒是沒為難他。

　　「很好，接下來說你愛我。」

　　「我……不，你先說。」她及時收口，他只能暗自扼腕。

　　一句我愛你，一直不敢講出嘴，才會乎你來懷疑，不通辜負對你的關懷，阮的愛有誰人甲我比……熟悉的老歌又在他腦中浮現，但他是男子漢大丈夫，一句話而已有啥不敢講？

　　於是他握起她的雙手，凝視她的雙眼，任由他的心帶領他說：「我愛你。」

　　她沒回答，只是靜靜望著他，淚滴一顆一顆的掉落，看得他心好痛，慌忙道：「拜託別哭，我是哪裡說錯了？」不就三個字嗎？難道他發音不標準？還是有台灣國語？不然他用唱的好了。

　　「不管，就是你害我哭的……」

　　「好好，都是我害的，那以後我還要不要說？」他生平第一次說愛，結果卻是這種結果！

　　「當然要說！」她用力瞪住他，彷彿他腦袋有問題似的。「因為我……我也愛你。」

　　啊～～原來把愛說出來這麼神奇，他終於體會到那份魔力，在這一瞬間，要不是她還握著他的手，他可能就要像氣球一樣飛起來了。

　　月光下，海灘上，戀人們互吐愛語，世上有太多浪漫的愛情故事，只有自己當主角的時候最感動。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兩周後，周筱雲由男友陪伴回到老家，準備了禮物給雙胞胎侄女，希望在這快樂的日子能有一些快樂的回憶，即使她要面對她生命中的兩大壓力來源。

　　「歡迎回家！」滿臉笑容的吳璧如替他們開了門，周筱雲看嫂嫂穿的圍裙沾到了麵粉，顯然今天她是親自下廚，說不定還做了蛋糕？

　　「克翰、筱雲，快進來坐！」周敏雄也微笑招呼他們，還主動倒茶，態度頗為慇勤。

　　周筱雲聽嫂嫂說，哥哥睡客房睡了十天，嫂嫂才願意再跟他同床，而當她父親得知獨子做了結紮手術，氣得血壓飆高，差點要送醫院，卻已無法改變事實。

　　總之，現在嫂嫂和哥哥和好如初，感情還比以前更緊密，父親的言行再也影響不了他們。

　　在這應該是歡樂的時刻，周永鈞默默坐在客廳角落，除了格格不入，也似乎老了許多。

　　「爸，好久不見。」林克翰仍保持禮貌，周永鈞只是點個頭，像是說話的力氣都沒有。

　　周筱雲不知該說什麼好，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到雙胞胎身上，送上她親手做的禮物。「小玫、小潔，生日快樂！」

　　「謝謝姑姑！」今天滿五歲的雙胞胎打扮得像公主一樣，周筱雲衷心希望她們快樂長大，想看多少卡通就看多少卡通，當然還是要有點節制，她們漂亮的大眼睛不適合戴眼鏡。

　　「來，我也有準備喔！」林克翰拿出自己那一份禮物，是他們一起在百貨公司選購的，畢竟他對五歲小女生的喜好是完全無知。

　　「謝謝姑丈！」雙胞胎甜甜的嗓音立刻讓他笑瞇了眼。

　　「蛋糕來嘍～～」吳璧如從廚房端出蛋糕，接著就是點蠟燭、唱生日快樂歌、吹蠟燭許願望，每個步驟都不能少。

　　周敏雄對父親招呼道：「爸，一起來吧。」

　　周永鈞咳嗽一聲，搖頭說：「我有點感冒，怕傳染給小孩，你們吃就好。」

　　「那我幫你留一份蛋糕？」

　　「嗯。」周永鈞起身走向書房，那是他想要獨處的意思，大家都知道不能隨便去打擾。

　　客廳的氣氛不受影響，尤其小孩的玩興總是不減，林克翰對兩位壽星頗感好奇，蹲下問她們喜歡什麼、討厭什麼，雙胞胎拿出整箱玩具跟姑丈討論，最後還坐在地上一起玩積木。

　　周筱雲在旁替他們拍照，她相信克翰會是個好爸爸，很快他們就會建立自己的小家庭。

　　吳璧如坐到小姑身邊，擠眉弄眼的說：「看來你們又要收一次紅包嘍？」

　　「才沒有呢！那多尷尬。」一想到再婚的事，周筱雲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，除了要讓雙方家人接受，婚禮的形式也是個問題。

　　「請吃喜酒不收紅包怎麼行？」

　　「很糗耶，收兩次紅包就像詐欺一樣。」

　　「不收紅包就收禮物，不用覺得糗，這是好事。」周敏雄對妻子和妹妹說：「你們聊，我拿蛋糕進去給爸吃。」

　　「我來吧。」周筱雲忽然這麼說，把其他人都嚇了一跳，尤其是林克翰眼睛瞪得好大，她看得出他一心想保護她，但還是會尊重她的決定。

　　周敏雄考慮片刻才把那盤蛋糕交給她。「加油。」

　　她微笑一下隨即走向書房，從小她很少走進這地方，除非是做錯事被責罵。現在她已經長大了，不需再等著父親關心她、肯定她，她擁有的愛並不比別人少，正因曾經匱乏，她會更珍惜。

　　打開門，裡面仍像過去一樣堆滿了書籍、文件和建築模型，她看到父親站在窗前，似乎若有所思。

　　「爸，吃點蛋糕吧。」

　　周永鈞轉過頭，眼中流露一抹訝異。「放著就好。」

　　她原本就要轉身離開的，桌上一個相框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，裡面是她父母年輕時的照片，她忍不住要問：「我跟媽長得很像嗎？」

　　周永鈞愣住了，顯然沒想到女兒會這麼問。「嗯，很像。」

　　看著那照片，一個埋藏多年的問題從她口中溜出來。「就是因為這樣，你才不想看到我、不想理我？」

　　「我……」他欲言又止，終於還是沉默。

　　「我相信媽是愛我的，她懷我時已經三十六歲，但她還是決定把我生下來，如果媽知道我其實是哥帶大的，她會怎麼想？」她決定豁出去了，這些話她不吐不快。

　　他只有繼續沉默，任何理由都無法成為理由。

　　「從小到大我不只沒有媽媽，我連爸爸也沒有，因為你根本不在乎我！如果我是兒子，你應該會對我多關心一點，因為你總覺得女兒沒用，對不對？」

　　面對女兒指控，周永鈞終於開了口。「對不起……我對不起你，也對不起你媽。」

　　「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原諒你，我需要時間……但我還是要謝謝你，因為你愛她，你跟我一樣想念她，至少這一點讓我覺得很安慰。」

　　「筱雲，對不起。」他還是只有這一句。

　　「我跟克翰決定要再婚了，這一次是我自己的意願，歡迎你到時出席婚禮，希望你不是為了面子，是真心祝福我們才來。」

　　不等父親回答，她轉身走出書房，繼續生日會的慶祝，不讓自己流露一絲脆弱，等到雙胞胎玩累了、想睡了，她和林克翰才起身告辭。

　　他們坐上車時，周敏雄忽然從屋裡跑出來，揮著手中的信封說：「筱雲！爸叫我把這個拿給你。」

　　「喔，謝謝。」周筱雲不曉得裡面會是什麼，希望不是支票，父愛若想用錢補償就太廉價了。

　　「恭喜你們，以後有空多回來走走。」

　　「我們會常回來的，大舅子你等著收帖子吧！」林克翰笑著回答，自從上次飯店那件事，這兩人似乎頗為惺惺相惜，男人嘛，總是站在同一陣線。

　　車子開動了，周筱雲好奇的打開信封，裡面是張泛黃的照片，是她母親抱著一個嬰兒，母親神情憔悴但面帶微笑，照片背後寫著一個日期，是她出生後沒多久，於是她明白，這是母親和她的合照。

　　淚水終於奔流而出，不是傷心或難過，而是懷念和喜悅，這張照片證明了她是一個寶，她不是一根草，因為她是被母親所愛的孩子。

　　林克翰沒說半句話，很快找了個地方停車，解開兩人的安全帶，輕輕把她抱到他腿上，靜靜等她的淚水停下，什麼都不用問，那張照片已說明一切。

　　整盒面紙快被她用光了，她擦擦眼淚又吸吸鼻子，怕他會擔心，卻不知從何說起，其實她是太開心了。

　　「筱雲，你嫂有跟我談過，我知道你以前過得很不快樂，你媽走得太早，你爸不關心你，你哥又管得太嚴，但是你不要再哭了，因為你已經開始好命了，這輩子我會好好愛你、疼你，把你以前沒得到的通通補給你……還有，自由不是我給你的，是你本來就有的，不管你想怎麼做，我都會支持你，雖然我有時候很欠扁，你要跟我吵架還是打架都可以……」

　　唉，他在碎碎念什麼啊？這麼不會安慰人，卻還是讓她破涕為笑，她的霸道大男人變了，變成一個懂愛的好男人。

　　「閉嘴。」看他愣著了，她及時補充：「還有閉上眼睛，因為我要給你一個吻。」

　　「是！」他立刻照辦，讓她深深親吻。

　　繞了一大圈又回到原點，原來她的王子就是她的前夫，但這些過程都是有意義的，若沒有失落和痛苦，又怎會有現在的圓滿？人生總是有得有失，她不能要求十全十美，但在這一刻她確實感到完美。

　　在這完美的片刻，她心底不禁也要對母親說：

　　媽，謝謝你在天上守護我，女兒生活得很踏實也很快樂，可能還需要一些時間，我才能跟爸還有哥變成一家人，但我們總會找到一條路的，因為我知道你愛我們，請繼續守護我們，謝謝媽。

　　「爸、阿姨，我們回來了！」林克翰牽著周筱雲走進林家一樓客廳，神色自若的招呼道。

　　看到長男和前任長媳，林冠廷和胡文馨都是表情僵硬，似乎不確定該高興還是生氣。

　　周筱雲放下禮盒，先鞠躬致意。「爸、阿姨，不好意思這麼久沒來看你們。」

　　林冠廷哼了一聲，忍不住說：「是啊！連要走的時候也沒打一聲招呼，現在的媳婦真正是沒血沒眼淚，要是在我那個時代，可能要跪著爬進來了……」

　　「爸！」林克翰立刻警告父親，千萬別想讓他老婆難堪。

　　林冠廷可氣不過，拍桌跟長子嗆聲：「你們這兩個人，搞得我沒孫子可以抱，出去又沒面子見人，我就不能念幾句嗎？」

　　「之前離婚都是我不對，筱雲沒有做錯任何事，要怪就怪我一個，我可以跪也可以爬！」林克翰這話讓眾人大吃一驚，尤其是他兩個弟弟，因為大哥要爬要跪的話，他們這兩個晚輩可是會折壽的。

　　周筱雲立刻反對：「不行！克翰他對我很好，是我自己想不開，又沒跟他溝通，你們不要怪他！」

　　「不對，明明就是我的錯！」

　　「我不能害你被處罰，要跪我們一起跪！」

　　「我不能保護你的話，我還算什麼男人？」

　　「現在不是男人女人的問題，是誰對誰錯的問題！」

　　「好了、好了！」林冠廷揮手制止他們。「你們夫妻比我還會念，我頭殼都在痛了！」

　　看大家都大聲嚷嚷，胡文馨適時打圓場道：「口渴了吧？先坐下來喝杯茶。」

　　「哼！」林冠廷沒點頭也沒搖頭，意思其實很明顯，林克翰不是第一天認識他老爸。

　　「謝謝爸、謝謝阿姨！」林克翰拉著老婆的手坐下來，心想這下應該是妥當了。「我們今天來是想跟你們報告，我們決定要再婚了。」

　　林冠廷並沒有一絲驚訝反應，像是早就料到有這天，只是不免要再念幾句。「離婚又再婚，還是跟同一個人，說出去不怕笑死人？」

　　既然老爸這麼堅持，做兒子的就該從善如流。「好吧，那就別說出去，我們公證結婚。」

　　「那怎麼行？結婚是多重要的事，不能公證就算了，太潦草了！」

　　「到底要我們怎麼做？」林克翰反問道。

　　林冠廷不情不願的說出真心話：「至少也要請個幾桌喜酒，免收紅包錢，才不會被人笑話。」

　　「只請幾桌哪夠啊？光是公司那些主管就要三桌了。」胡文馨提出意見，不搞排場對她很痛苦。

　　林冠廷氣唬唬的說：「我才不要叫公司那些人來看好戲，又不是頭殼壞去！找一些比較有往來的親戚就夠了，事先一定要打好招呼，當天就不要給我亂說話。」

　　看父親和繼母開始你來我往，林克翰確定沒他們的事了，於是一手端杯喝茶，一手攬住老婆肩膀，放心讓長輩們去喬事情。

　　周筱雲靠近他耳邊低聲說：「老公，對不起，害你被罵了。」

　　這是她第一次這麼喊他，害他頓時心花怒放。「你多叫我幾聲老公，誰都可以罵我，免費的。」

　　她拚命忍住笑。「我老公怎麼好像傻傻的？看來我得多考慮。」

　　「我人都被你吃了，不能退貨的！」

　　「小聲點，你要害我被人笑？」

　　「那你再喊一次老公，靠近點。」他指著自己的耳朵說。

　　「老公～～我又要嫁給你了，以後請你多多指教、多多照顧喔！」周筱雲這一撒嬌，林克翰整個被融化，笑得像傻瓜。

　　看大哥和大嫂在那邊上演恩愛秀，林家老二和老三在旁只能搖頭。

　　「他們又要結婚了，我們又要當招待了，人生真不公平。」林子旭想到自己又得陪一次笑臉，馬上就臭臉起來。

　　「往好處想，說不定婚禮上會有艷遇。」林品軒對小弟說。

　　「你年紀差不多了，是該多留意。」林子旭好心提醒二哥，至於他自己還不想定下來。

　　「我才二十八歲！」

　　「長幼有序，老爸接下來要逼的就是你，勸你快點開始佈局。」

　　「哼！」林品軒自有打算，他才不會像大哥一樣愛得傻乎乎的，那太不劃算了，找一個愛死他的女人才是正道，大家就等著看他成功的婚姻吧！

　　＊＊＊＊＊＊

　　再婚典禮非常簡單，在自家飯店請了三桌親朋好友，沒有排場也沒有媒體，眾人反而聊得更熱絡。

　　「不管孫子還是孫女，我都發一億紅包，你們快點給我生啦！」林冠廷等到鬍子都白了，已經不在乎男的女的，有孫就好。

　　「爸，你不要給我老婆壓力。」林克翰立刻為妻子發聲。

　　「三十歲了，你要快打拚呀你！」

　　「我會加油，但還是要順其自然。」

　　「疼某疼到不像男人了你！」林冠廷氣得吹鬍子瞪眼睛的。

　　「無所謂，有老婆萬事足。」林克翰絲毫不以為意，男子氣概不是用嘴巴說的，是要用心去疼惜他所愛的人。

　　看他們父子倆鬥嘴，周筱雲只是微笑不語，有個秘密還是等兩人私下再說吧。

　　婚禮結束後，兩人從飯店回到林家三樓，林克翰抱著新婚妻子走進大門。「老婆，我們終於回家了。」

　　「嗯，回家真好！」周筱雲的視線繞過屋內，最近他們才做好新裝潢，在她的工作室和他的書房之間，打通牆壁做了一扇門，從此他們可以陪伴彼此，一邊工作一邊戀愛。

　　而從未使用的育嬰房也快要派上用場了，因為她昨天去嫂嫂的婦產科診所，已確定自己懷有身孕。

　　走進主臥房，他輕輕把她放到床上，這是第二次新婚之夜，明明很熟悉了卻覺得緊張，比起第一次更讓人期待。

　　「老婆，我愛你。」

　　「我也愛你，老公。」

　　明天他們即將飛到日本蜜月旅行，要參觀漫畫博物館、要去迪士尼樂園，還要看看他跟日商合資的新大樓，她準備了布袋戲偶送給客戶當禮物，這趟旅行一定滿載而歸。

　　從今以後，她是自由的也是牽絆的，是愛人的也是被愛的，是快樂的也是煩惱的，這就是她想過的人生，完整而無憾的人生。

　　【全書完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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